岁聿云暮(111)+番外
“摸什么?”陈涣之喊了一嗓子:“当然是摸我的心跳了,从早上到现在,一分钟就没下过一百八。”
她把手缩回来:“少来。一百八你早就跳进ICU了。”
走到车边,陈涣之一把拉开车门:“离进ICU也不远了, 你以为我还剩几口气?”
曲疏月坐上去, 不再跟他贫嘴了:“我请你吃饭好吧?”
天边月色疏淡, 陈涣之看向她的眼神也同样晦而暗。
他低低地说:“好,我从没吃过你请的饭。”
曲疏月胡乱剥着衣服上的木质牛角扣:“怎么就没有了?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上有家云吞店, 我请你吃过的。”
陈涣之点头:“那家店你还常去吗?”
“当然啦。”曲疏月说:“你不知道,刚回国的那阵子,我天天都去他家吃,伦敦都吃不上正宗的。”
他扶着方向盘笑:“吃吃吃,除了吃就是睡。”
曲疏月一愣,很久没听他这么肆无忌惮地打趣自己。
他们结婚以来,她始终很小心地守着一道界限,客气、生疏地礼待他。说的最多的是谢谢,辛苦了,对不起,完全不像认识多年的人,更不像一对正常的夫妻。
陈涣之也一样,兴许是看她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这一刻,那一层隔在中间的,让他们谁也走不近谁的薄膜被扯破,才不留余地的相见了。
那一瞬间,几乎叫曲疏月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仿佛他们从来就没分开过,只是为了各自心中的理想国去求学。
等长大了,他们还是要在一起的,谁也不能将他们拆散。
而那些错过的年少时光,就像树梢上路过的一阵风,不经意间就吹过去了。
她故意表现出生气,一颗心却像被浸在了蜜水里。
曲疏月伸手去拧他的脸:“你再说,再说。”
陈涣之偏头躲过了:“开车呢,别瞎闹啊。当心我开到桥底下去。”
她收回手,唇角的笑意驱不散:“你的技术,谁信哪。”
他们一路寻摸过去,常光顾的几家餐厅都歇了业,陈涣之也没精神再往下找。
他转了个弯,直接往西城方向开:“回家吧,随便弄口吃的,饿不死就成。”
曲疏月说:“家里好像还有点饺子,朱阿姨走之前包了好多,一直在冷冻室里放着。”
“那就煮饺子。”
“好。”
陈涣之停好车,两个人前后进了电梯,曲疏月才想起来:“我的行李放在雅逸居了。”
电梯间里灯光透亮,把陈涣之眼尾的疲色放大几分,一副天下第一操劳的沧桑模样。
他摁了两下眉骨,迟缓地问:“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明天去取回来可以吗?”
曲疏月看他累成这样,还跟她这么有商有量的,心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点头:“没事。我初五值班的时候去拿就好了。”
“倒不用,我明天要去一趟集团,顺道的事儿。”
曲疏月跟着他进门:“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本来今天就要去的吧?”
昨天在酒店里,她还听见李牧野打电话给他。
“没那个。”陈涣之的头别过红纱灯笼,朝她摆摆手:“就一起没发生的隐患事故而已,随便哪个副总去查去看都行,也不一定非得是我陈某人。”
曲疏月坐在软凳上解鞋带,拖腔带调地说:“是吗?我还以为陈总工事事亲为。”
他摇头,蹲下去替她放好一双女式拖鞋:“那我早就累死了。”
曲疏月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看在陈工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去给你煮一锅饺子好了。”
陈涣之也不客气,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吩咐她:“配桂花糯米醋啊,别的我不要。”
“......行。”曲疏月咬了咬牙说道。
这人稍不留神,一身吆三喝四的脾气就出来了,大少爷的作 派显露无疑。
要不是看在他担惊一天的份上,曲疏月才懒得理。
她起锅开火,等水烧滚的功夫,把饺子从冰箱里找出来,数了数,也就剩下十六个了。
曲疏月一个个放下去,眼看它们沉到水底,再盖上锅盖继续煮。
她垫起脚,找了一圈陈公子要的糯米醋,还得是桂花香的。
找来找去,也只发现一个疑似产品,用小黄陶罐子装着,上面贴了一张红色封条。看着像是自家做的农副食品一类。
曲疏月拿下来,倒了一丁点在碟子里,闻着味道还蛮香的,下手就更笃定了。
加了两趟水以后,饺子就在锅内膨胀、翻滚,曲疏月用漏勺舀了起来,盛在白瓷盘里。
陈涣之喜欢吃干捞的,不高兴喝汤汤水水,曲疏月就这么端了过去,连同那碟醋一起。
但嚷着累啊饿的人,早已经和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紧锁着,双唇微抿,并不松弛的样子。似乎在梦里面也不很安逸。
曲疏月把盘子放在茶几上。她扶着沙发蹲下来,推了推他:“陈涣之,陈涣之。”
叫了几句都没反应,曲疏月轻声嘟囔了句:“那么困嘛。也不能就在这儿睡啊。”
她站起来,在软榻上扯了一张毯子,又折回去。
曲疏月两只手抖开,俯身给他盖上,整理了一下,想要转身离开时,想起树林里那个生涩的拥抱,拂开她发丝的冰凉指尖,和没来得及发生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