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云暮(84)+番外
十秒钟后,余莉娜的手机忽地响起来,才结束了这场诡异的对峙。
不知道是不是午后温度高,曲疏月锨了锨领口,有点热,待在车内喘不上气。
她伸出手,把车窗打下来,顿时凉快不少。
余莉娜摁下挂断键,可过了不久,它又不屈不挠的响了。
曲疏月瞥了一眼屏幕,备注竟然是小赤佬......
当小赤佬第六次打来时,曲疏月终于抗议:“咱要么接,要么就关机好吧?”
前排被吵得头疼的陈涣之:“你这样,实在不行我帮你报个警。”
余莉娜:“......你们真是亲公婆。”
曲疏月别过头笑。
她看向窗外,风中卷挟着的金花茶香钻入她的鼻腔,泛起丝丝清甜。
快开到小区门口时,暨叔问了一句:“余小姐,一会儿我送您去哪儿?回家吗?”
余莉娜摇摇头,回家难免要碰上胡峰,她现在不想见他。
她说:“我就到你家玩会儿。”
上一次他们来,还是好几个人一起,算是暖房宴。
可这回余莉娜单独一个,曲疏月拿捏不好,这算不算违反了规定。
结婚的时候她就说,不会随便带朋友回家的,这到底是陈涣之的地方。
她犹疑了几秒,刚要开口,陈涣之已经抬头说:“欢迎。”
曲疏月松了一口气,下车时,眼见余莉娜已经走在了前头,她才小声说:“谢谢。”
陈涣之掀起眼皮瞧她,没明白过来:“谢什么?”
她客气道:“我不知道莉娜会想来,没提前打招呼,谢谢你谅解。”
这句解释听得陈涣之更不明白了。
不过朋友来家里做客而已,也是什么需要谅解的事吗?
他站定了,居高临下地看她:“曲疏月,知道从小到大,你做过最称职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曲疏月仰着脖子,脸庞如白栀子清雅:“是什么?”
陈涣之顿了一时片刻。他笃定的说:“就是拼了命的跟我见外。”
“......”
曲疏月在心里说:有吗?
进门后,陈涣之让余莉娜随便坐,他要去书房工作。
余莉娜端着杯水:“不会吧,陈工这么忙,周末还加班呀?”
他笑笑:“没办法,我们和你比不了,天生劳碌命。”
说着陈涣之就扔下外套,往楼上去了。
余莉娜指了下他挺拔的背影,怪道:“他一直都是这么工作狂的?”
曲疏月点下头:“陈博士在事业上有他的追求,和我不一样。”
她抖了抖:“好可怕,明明已经那么富有了,还那么努力。”
陈涣之也不是工作后才开始这样的。读书时起,他就是班上最认真用功的那一个。
总有同年级的说,陈涣之这人脑子怎么聪明,如何的天赋高。
曲疏月从不质疑这一项,但陈涣之的刻苦,一点一滴她也都看在眼中。
课间他总是在写卷子,回家以后奥数题做到凌晨,周末一样在上补习班。
没有谁的成功是随随便便又轻而易举的。陈涣之也不是打打篮球,就打出学年第一,物理和数学竞赛拿奖的。
他们家门风清正,对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花了大心思培养。
当初陈云赓还在任上时,虽是千万人抬捧,但也没妨碍他严教子孙。
读高中的时候,他们学校不少孩子都车接车送,每一次到了放学,校门口就停满各式各样的豪车。
但陈涣之不是,他永远斜跨着个单肩包,骑单车进进出出。
曲疏月总记得自己坐在车里,看着他从眼前过去,至今难忘陈涣之是什么样子。
漆黑的眼眸,锐利紧绷的下颌,暮色里高挺着的鼻骨,微 风吹鼓他白色的校服,迎面一阵凛冽的少年气。
那一瞬间,曲疏月会恍惚,陈涣之远的像天上那一盏落不到凡间的月亮,遥远又陌生。
可当他坐在自己身边,皱着眉头给她讲题时,她又感到真实,一种下马看花的真实。
分开的这九年里,她不止一次梦到过这个场景,梦里她总是要看他很久,以一个完全旁观者的身份,看看他,又看看坐在车里的自己。
有时候曲疏月就想,人生不过就是清醒又荒唐的,穿过一个又一个梦境。
余莉娜摆弄着她的硬盘,挑出一部她一直都想看,但又没时间看的片子,西班牙的电影——《As Bestas》,全篇围绕理想栖息地和野蛮文明的存在展开,列举了西班牙乡村不可调和的矛盾。
曲疏月看过前半部,后来实在没了兴趣,不了了之。
余莉娜兴致勃勃去放:“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我们一起看。”
她说好,又问:“要不要倒杯红酒给你?”
余莉娜摇头:“这不是浪漫到能佐酒的片子。不喝了。”
曲疏月怀里圈着个靠枕,就氛围这一块,余小姐拿捏的还是蛮到位。
还没放两分钟,余莉娜就从沙发上腾地站起来:“你们家这投影不行啊。”
曲疏月端着杯气泡水,无精打采的承认:“肯定是比不上你的星空顶影音室了。”
余莉娜一拍扶手:“等着。”
然后就拿着手机起身,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曲疏月在她身后,用江城话对她喊:“侬组撒切?”
余莉娜没有回,几分钟之后,她关上玻璃推门:“人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