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缘(22)
“脱了。”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好像生气了。
耿婳乖顺地点头照做。
是她不对,不该穿极艳的绛红鸳鸯戏水肚兜——这是他不喜欢的。
红绡帐暖,人影交迭。云开雨收之时,已是后半夜。
魏巍完事去了浴房,没留半分眷恋。
烛火早已燃尽,半开半合的红帐内,乌发贴身的少女香汗淋漓,心里偷偷欢喜。
终于有人喜欢她了。
她从来没和人如此紧密相连过,而这个人刚刚好是她情窦初开时就悄悄喜欢着的。
魏巍回来之后没注意眼前人,阖目即刻入睡。耿婳还在回味,却听到了他平稳有序的呼吸。
魏巍明早约了许渊一起去汪府看望汪子元祖父,没空耽搁。
即使歇得晚,强硬的生物钟依旧让他在卯时睁开了眼。刚要起身回书房,肩处传来有节奏的热息。他垂眸,看到了熟睡的耿婳。
她斜倚在他身边,腰肢上挂着皱巴巴的红肚兜,再往下别有韵致。
魏巍又端详了她一会儿,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新婚夫人同宿同眠。
昨夜的虚火消了大半,醒后明明神清气爽,可又多看她一会儿,那股火又蹿了上来。
耿婳迷迷糊糊睁眼,却又看到这人在看她。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欺霜赛雪的婀娜春景。
昨夜她累极了,睡前甚至连穿衣的力气都没了,就这样将就一夜。耿婳刚要拿手挡,却被他抓住反压到头顶。
“相爷。”她嗓音沙哑,一醒来就头昏脑热,实在配合不得房事。
魏巍又压了上来。
和昨晚一样,她全程都很安静,要么抓着被单排解,要么咬唇拼命隐忍。眼泪默默自眼角划出,隐入浓密的长发之中。
熹微姑姑曾告诉她,头一回会疼,以后就不会了。而且会一次比一次舒服。
现在看来,都是些哄人的假话。
这一次,斧凿钻心般的痛楚持续时间比夜里还久。她忍着剧痛,疼得险些哭出声来。
可她不敢,她只要嘴里露出一点声响,他就会加倍地肆无忌惮。
直等他餍足离去,留耿婳一人裹着被子虚弱不已。
身上是疼的,心里却欢喜。
他终于肯和她睡觉了,哪怕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心灵交集。
012
许渊在马车里等了又等,那个衣冠禽兽才不紧不慢掀帘进来。
“你怎么回事?”平日向来守时,今日这般怠慢!
许渊刚要发泄,却闻到他身上莹莹清香,喉咙里立刻发出诡异的奸笑。
“大清早的,吃这么好。”
“少废话。”丞相正襟危坐,眼底是不容调笑的正经。
“嘶——”许渊倒吸一口凉气,知道他这人爱装,没再吐槽。
马车很快到了汪府。
汪家自大奉建国便世袭侯位,至今百年有余,只可惜人丁稀少,汪子元位高权重的叔父前两年暴毙后,汪家开始走向落魄。
年迈的祖父苦苦支撑。他曾是先帝帝师,多次参与科举考试拟题。
魏巍备了厚礼。
再次见到汪子元时,他比上次消瘦了不少,眼袋上挂着浓重乌青。
“祖父用完早膳,刚睡下。不便打扰。”
许渊惊道:“这个时辰用早膳?”
汪子元嗯了一声,“祖父回来后高热不退,身体每况如下,我昨夜侍疾,听他交代后事。”
许渊斜睨了魏巍一眼,两人慰问关心完,汪子元也没心思再客套,只留他们在前厅喝茶,又去了后宅。
“你真该备份厚礼!”汪子元一走,许渊立刻道。
魏巍道:“他真不该去拟题。”
许渊道:“你还有脸说。”
魏巍毫无愧色,“家中有亲信参考,他当出题官本来就瓜田李下。”他要在此次科考中大展拳脚实行新法,为了避免波及自己人,他在事前就与汪家私聊过。汪琳不是不知锁院制度,却还要蹚这场浑水。
“走吧。”
魏巍没时间耽搁,刚出厅到廊檐下,就见到拄着拐杖年过古稀的小老头。
此人乃当朝太后的嫡兄,身份显赫。先帝在时,他任太子太傅。先帝驾崩前,将他临危受命,拜他为司空,成了托孤大臣。
太子登基后体谅他年老体虚,特命他赋闲于府,免了朝堂听政。名为照拂,实则是移出了权利中心,目的是为新政变法让路开道。
他在东宫与许渊、子元及刘理一同做伴读时,王司空教习东宫,相当于他们的老师。而王司空还有另一重身份——刘理的外公。
尚隔着一段距离,魏巍就闻到了他身上难以遮蔽的老人味。
王司空老眼昏花,还没看清远方二人。
魏巍快步上前行礼,“见过司空大人。”
王司空愣怔一会儿,眯眼认出了这个高他三头的年轻人,这才迟缓得笑了笑。爬满斑纹褶皱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生机。
“丞相千尊之体,岂能拜我这行将就木之人?”
他声音沉闷不清,像垂死之人最后一次发音。
“魏某承蒙司空点拨,才能登上相位。五载教诲之恩,没齿难忘。”知他耳背,魏巍俯身大声说。
王司空乐乐呵呵朝他笑,好像并未因外孙断腿的事记恨于他。
“弟子许渊,见过老师!”许渊乖巧作揖。他在几人中诗才最盛,也是王司空课上表扬最多的学子。
王司空也朝他招呼。他也是来看老友的,刚好碰到了他们。含蓄几句,他被侍从扶去了正厅。
喝茶之时,汪子元的父亲汪昊进来与这位身着紫袍的尊贵老者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