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缘(78)
洛阳司空府内,怀安公主和驸马爷刘理今日上门就是为了此事。
“这有何难,原来是怎么办,现在照旧啊。”王司空自去年旧疾复发,已经无法下榻出屋了。
即便如此,以他的权势依然可以兴风作浪,护住保守一派的安定。
魏巍远在扬州鞭长莫及,那就可以拿他身边人下手。之前王司空为首的人就曾以朋党之由逼他远走兖州,致使新政停滞。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如今圣上想要迁都,他为前路先锋已经去了扬州,正是结党营私的好时候。圣上多疑,为了权衡实力难免猜忌……”
半月后,曾任翰林院学士的许渊被调任岭南。御史台一接到消息,就催命似的逼他上路。魏巍听说此事,立刻上书求情。天子碍于情面以路途遥远之由给了许渊一月的准备期,却没收回旨意。
许渊倒是潇洒,直接奔扬州找挚友一聚,丝毫没有被贬的觉悟。
“汪子元那个孬种,竟不置一词!”
“三年前他就是王司空的人了。”魏巍气定神闲地洒下笔墨,为许渊的集文写序。
许渊奇道:“你还有心思笑。”
对啊,他当然想笑。他刚在扬州待了一个月,就有人坐不住了。没想到忌惮他到如此程度,也算是对他侧面的肯定了。
“你想坐以待毙?”许渊立刻替他否决,“不是你的风格啊,伯琳兄。”
魏巍不置可否:“来而不往非礼也。”
“想怎么着?”许渊拉过他的酒杯,把酒满上。
“我观扬州官场污浊之风,不输京城。”魏巍说,“刺史王绅更是个不中用的草包。”
“你想从他这边下手?”许渊问。王绅是王司空远房堂弟之子,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魏巍推开他送来的酒杯,“暂且没抓住把柄。”
不得不承认,王绅虽然色厉内荏,但处事圆滑,即便知道魏巍和王司空是政敌,但基于自身利益考虑,仍始终对魏巍礼待有加,各方面做得滴水不漏。
许渊一饮而尽,“放饵钓鱼,哪儿能着急啊。”
“倒是连累了你,远去岭南,一路艰险。”魏巍拍拍他的肩。
“半个月后才出发呢。”许渊乐观地说,“再说了,那边好吃的也多。”
说完,他干了魏巍那杯,又拿起酒壶满上。
“也别老我喝啊。”许渊把酒杯往魏巍那边递,“是不是兄弟?看不起我?!”
魏巍盖住杯口,笑道:“不喝你的口水。”
“嗐,你这人。酒量差直说嘛。”许渊打了个酒嗝,揉眼醒酒的功夫发现许久不见的好友变了样。
发冠梳得一丝不茍,眼下乌青也少了许多。白衣翩迁,温润静默,简直跟少年郎一样。
“你怎么搞的,有新欢了?”原来可从没见魏大丞相在意过外表。
魏巍垂下眼睫,放下酒杯。
许渊腾一声凑过来斜眼笑:“嘿嘿,果然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魏巍说着撇开眼。
他从芊芊那里得知耿婳在忙西街新店开业的事,经常两头跑。他以为能有偶遇的机会,谁知一次都没碰上。
自从那晚给了和离书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王夫人那边看出端倪,来撮合的机会都不给了。他怕影响她的名声,就给当时别馆的商户下了命令,不许他们嚼舌根。于是这些天耿婳相安无事,只顾着忙事业。
这也就算了,她为镇场面请了王绅夫妇去剪彩,还一并请了刘长史和张别驾。一众官员都在,就是没有他!
魏巍为这事正生闷气,许渊还要戳他脊梁骨。
“你也是该找个新的了,原来那个再漂亮也没了。”许渊安慰说。
魏巍正气呢,一听这话直接说了实情。
“没死?你就这么放弃了?!”许渊不可思议地说。
相比之下,他对耿婳死而复生不感兴趣,毕竟是个浪漫的文人,这种场景在他的作品里也是常见的。
“当然不是。”其实他说出来,就有向许渊取经的意思。
魏巍给了他一个眼神,许渊秒懂。
“原来你不会追女人啊,哈哈。之前不少同僚以为你有断袖之癖,都不敢和你私交过密。我不敢茍同,以为你是那方面……”许渊欲言又止,看了他下身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巍一掀酒杯泼他一脸,反唇相讥:“就你行,一把年纪了寻不到媳妇!”
“这年头谁还成婚啊。”许渊大笑。
大奉民风开放,市井文化繁荣,勾栏瓦肆遍地都是,想找个相好的随时都行。结婚成家生孩子?不存在的。
魏巍斜眼看他,冷冷说:“我对你成不成婚不感兴趣。你爱吃不吃不想吃去你的岭南,别在本官这里晃悠!”
“呦,急了?”他放下酒杯。
“一个字,投其所好!”许渊醉醺醺说,“你知道人家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你知道人家想干什么追求什么?你知道人家为什么不辞而别对你恨之入骨?吶,你这不知道那不知道,还好意思跟人家破镜重圆?我呸!谁愿意跟你圆啊!”
他连珠炮似的说完,因为太过于投入,还喷了魏巍一脸吐沫星子。
魏巍缓缓擦去脸上杂物,不带感情道:“领教了,许大情圣。”
“你慢喝,记得结账。”魏巍起身要走。
许渊意识过来,赶紧去哄:“别别,好兄弟,别不理我。我还想留扬州参加花神节呢。”
他这半月都要在魏巍这边蹭吃蹭喝,可不能得罪了这尊大佛。
魏巍不想再搭理他,但是许渊那一连串话就像醒世恒言一样响彻在他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