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世界没有我(28)
我发现周上有出门诊,于是我挂了周上的号,做第四次心理咨询。
与其说是做心理咨询,倒不如说是我想从周上那里知道一些关于周以鹿近期的情况。
依然是那间熟悉的小小的咨询室。
“好久不见了,林雪如,你最近还好吗?”周上笑眯眯的问我。
“还行。”我仍旧头低低的,两只手互相掰扯。
“这次你又有什么困惑的地方需要我的帮助呢?”他问我。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我想问一下周以鹿最近怎么样了?他一直没来找我聊天,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讨厌我?”
周上扬起嘴角,仿佛早就猜到我会问这些:”他现在就在医院,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他问个清楚。”
“不,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他烦我,讨厌我。”
周上继续温柔的笑:“你都没去找他呢,你怎么知道他烦你,讨厌你?”
我将那次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听完我的诉说,认真道:“林雪如,你要学会勇敢些,你没有错,错的人是周以鹿,应该他向你道歉才对。不过作为朋友,你也可以主动去探望他。”
从咨询室出来,我没有回家,而是听从了周上的话,勇敢地到第二人民医院肿瘤科去找周以鹿。
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件事,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我在肿瘤科见到周以鹿的时候,他正半躺在床上打游戏,他妈妈不在,隔壁床的病人也不在,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鼓起勇气推开门走进去,走到他床边,对着正在打游戏的他说:“周以鹿,我是林雪如,我来看你了。”
他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望着他手上的点滴,还有连接他身上的各种仪器,我不禁有些心疼:“抱歉,我来看你,连个水果也没带。”
周以鹿结束了游戏,稍微坐直了身子:“没事,反正我也吃不下什么。”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我继续说:“上次的事……”
他打断我:“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我说话是过分了点,你别在意。”
“我没有很在意,”我小声说,“我倒是怕你烦我,讨厌我,所以我一直没敢给你发信息……”
周以鹿抚过头上的帽子,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在住院?”
“我去找周上做了心理咨询,是他告诉我的。”我说。
“哦……”他说,指了指床边的椅子,“你坐吧,站着多累啊。”
我只好尴尬地轻轻地在他床边坐下:“你妈妈呢?”
“和我爸逛超市去了。”他猜到了我的心思,“不用担心,她没那么快回来。”
“治疗怎么样?”
“还行,没上次反应那么严重了。”
“你呢?”他反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没怎么样,还是每天吃药、睡觉、发呆。”
话语间他瞥见我伤痕累累的左手腕,有一天我抑郁发作,用美工刀划了足足有二十多刀:“你的手……你怎么还在自残啊?”
我把左手收起来:“没事,伤口已经结痂了。”
林雪如
我和周以鹿又恢复了往日的关系。不同的是,我们不再局限于微信聊天,而是将这份友情真正发展到日常中去——例如我早上去医院探望他,中午他请我到医院食堂吃饭,那儿的饭菜出乎意料的好,晚上我们又在微信上聊天。
我们之间不再约束,什么都聊,我把自己初中高中的糗事都告诉他,周以鹿还给我看他喜欢的女孩子的照片,可惜那个女孩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见到了周以鹿的妈妈,她是个特别开朗热情的阿姨,常常给我们削水果吃。
“明早我要去拍CT,如果情况好的话,我就可以拔管不用再化疗了,但如果没有好的话……”
“放心,你一定会没事的!”我鼓励他。
“希望是这样。”他说。
CT结果很快出来,周以鹿体内的癌细胞已经被完全消灭。他告诉我这个结果的时候,我高兴坏了,他终于可以摆脱病痛了。
“咳,但是医生说了,要五年不复发才算痊愈。”他在电话中告诉我。
我知道,就好像我妈妈一样。
他出院那天我特地给他买了一束花,是我最喜欢的向日葵。我希望他今后就像向日葵一样健康、阳光、茁壮。
“干嘛买花啊?”周以鹿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照射的关系,他的脸有些泛红,“我又不会养花。”
周以鹿的妈妈从他手里抢过那束花:“我们家橱柜里不是有个空的花瓶吗?刚好可以用来插花,多漂亮啊!”
“谢谢你,雪如。”随后她对我说。
“没什么。”我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谁让周以鹿是我的朋友呢!”
周以鹿出院后在家休养了一个星期,我怕他身体还没好,没敢约他,只在微信上和他聊天。
“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去江边了。”他说。
彼时已经是六月份了,天气十分炎热。
“是啊,那边的芦苇丛被人修剪过了,变得很矮。”
“咦,你怎么知道?”
“之前我跟我的一个病友去过那里,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去那里坐坐。”
“病友?男的女的?”他很快回复我。
“怎么说呢,他生理上是男生,但是他心理上却是女生。”想来我也很久没和宋富强联系了,他又不爱发朋友圈,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哦……”周以鹿说,“你还有病友约约呢,我的病友都不知道干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