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玩(117)

就在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过了十来年后，命运让他与莫格相遇。

像找到了最后的救赎，李玩迫不及待抓住这跟救命稻草，掏出自己所保留的一切，堆在他的脚下，以求同等的回应。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在用这种姿态与莫格相处了，表面看起来自己才是主导的那个，而实际上全是他在用精神胜利法蒙蔽自己罢了。

多么卑微，何其可笑！

现在，梦也该醒了，现实就是，莫格是莫家唯一的正统血脉，他的背后有庞大的家族和公司，还有一个根深蒂固的组织，指望着他过活的人无数，光是那群远近偏正的亲戚就能装一屋子，到时谁都不会同意将家产与权力交到一个外姓人手中，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况且莫家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传统作风，就名声而言也无法允许家主在家族历史上留下这种污点。

女人，结婚，诞下子嗣，一个，两个，更多，这就是莫格从一出生在这个家就要背负的命运，是得到金钱与权力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李玩是个男人，虽然也可以当成女人使用，但他生不出孩子。仅仅因为这个，所以这个代价他也要承担一半。

思及此处，他忽觉心如刀绞，尝到了久违的痛苦滋味。

已经没办法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待下去了。

一想到自己会败给一个女人，他就恨不得拔腿就跑，跑到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去，过全新的刺激的生活，至少那会让他暂时忘记这种痛苦。

可一旦离开了这里，会不会也像当初那样，一去不返，老死不相往来？当对方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后，到头来自己仍是孤身一人。

李玩突然想到，如果这个时候麒麟在身边，一定会一边大骂自己不争气，给他丢脸，还一边带自己出去找乐子吧。

以前两人胡混在一块儿的时候，玩乐也常在一处，他带男人，麒麟带女人，进同一家宾馆，开同一间房，完事后总会把今晚的对象送走，然后两人像小时候那样躺一块儿去，却最是放荡，也最是开心。

他向来浅眠，常听到麒麟在梦里轻声呢喃他的小名，小玩儿，小玩儿，你为什么不是女人，为什么不是女人……

李玩突然好想跑去问问他爹妈：你们为什么不把我生成女的？我要是女的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全都是你们的错！

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

他现在好想打个电话给麒麟，听听他爽朗的声音，可又怕受到毫不留情的嘲笑。当初麒麟临走前，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心比天高的李玩，说得信誓旦旦：老子就是好人了？那小子欠我欠大发了，不连本带利赚回来老子坚决不走！

而现在事情已经脱离了他预定的轨道，不是他想不想走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留的问题。

李玩真是恨死了自己现在这副德行，像个什么样？与其在这里悲春伤秋忍气吞声，还不如上去跟人撕破脸皮，大闹一场，那才是敢爱敢恨的血性男儿！

可一想到摊牌后未知的发展，他又怯懦了。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混成了这副惨德行，已经没脸去见麒麟了！

宅子里传来的骚动打断了李玩的自怨自艾，想是莫格上楼后发现自己不在，寻找未果后叫醒了仆人。于是大家全都开始焦急地喊着“玩少爷，你在哪里？”，私下里却忍不住埋怨他的任性妄为，真是不给人省心。

看吧，他的爱人总是这样，一面表现得没了自己就活不成的样子，谁见了都会称赞一句“情人的楷模，优秀的代表”，一面又用温柔到能腻死人的残忍手段对待自己，让他总以为自己是被需要着，深爱着的。

在这片骚动中，很快，李玩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前，他会留在这里做最后的努力。如愿则已，如果最终不能如愿，那么到时他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动。

他不会再带着支离破碎的心悄然离去，他一定要给伤害他的人的生命中留下点痕迹，深刻到穷尽此生也无法磨灭的地步。

李玩这样的决定后，狠狠吸了口气，抬步越过花圃，避开外出寻找他的仆人，迅速朝偏院方向的兽笼跑去。

他刚才不知不觉流出的眼泪划过变得冰冷的脸颊，洒落在浓稠的夜与飞扬的雪花中，顷刻间消逝无痕，再无第二人知晓。

120.逼问

莫格在兽笼附近找到李玩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的事了。莫家虽大，可稍微动脑筋想一想，李玩会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因此要找到他并不困难。

李玩躺在温暖的狼窝里等身体变暖和，手电筒的光透过小屋的窗口照射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几只阿拉斯加混血野狼在脚步声还未靠近的时候就开始骚动不安，被强光一照，全都被激怒了，冲出小屋对着铁栅栏外一阵狂乱的嘶吼。

“李玩，你在不在那儿？”

事到如今，除了李玩外，就连饲养员也不敢轻易靠近这里，所以莫格只能站在外面喊。

李玩把手贴到胸口上，觉得没那么冰了，这才起身走出小屋，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散漫模样。

“这么多人干嘛？发现外星人啦？”

他一开口，几只野兽就像被施了咒术般不再发狂了，纷纷转头奔向自己唯一认定的主人，靠在他腿上蹭来蹭去，乖顺得像家养的猫。

李玩蹲下身挨个儿抚摸他儿子们的脑袋，作为受惊的安抚，见外头一群人还拿手电筒照着自己，十分不悦：“还都杵在那儿干甚？射着人眼睛不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