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玩(152)

两人就这么静静躺在床上，谁也没说话，谁也没有动作。

过了会儿，莫格慢慢将身子侧过来，看向李玩。李玩也侧头看回去，两人相触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就像两股交融的粘稠糖浆。

明明几天前还吵得天翻地覆，此刻的气氛却神奇般的一点也不尴尬，好像那只是暴风雨夜里的一场噩梦。

“你想看看我父亲吗？”莫格先开口说道。

李玩夸张地睁大眼，惊道：“难到你把他老人家的遗体藏起来了？”

莫格先是一顿，紧接着面露一丝痛色，“我是说照片，父亲的遗体……早已经不在了。”

李玩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莫诀那么恨莫格父子，当初不仅设计害死了兄长，估计尸体的处理方式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现在他只能尽量缓和气氛，“来你家这么久也没见着他老人家的尊荣，你不跟我说，我都快忘了。”

莫格未再说什么，下床去拿照片了。李玩打开吊灯，忍不住好奇凑过去看，只见他掀开床尾那处的床单，在床座上摆弄了一会儿，突然“喀嚓”一声，床座下方打开了一个约莫一尺来宽的口子。

竟然是个暗格！

因为床座是上好的实心紫檀木，而暗格所占空间太小，加上上面厚厚的床垫，因此随便在床上怎么跳都难以发觉出声音不对劲。而且打开暗格的地方也设计得十分巧妙，正好隐藏在一团繁复的浮雕花纹后面，所以这么久以来，李玩一直没有发现这里有个暗格。

143.关于父亲的回忆

“藏得可真严实，你是不是还瞒着我藏了其他什么东西？”说着李玩也下床去，围着床座一路敲敲打打，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机关。

莫格见他弯腰弓背把耳朵贴在上面听动静的样子，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活像个小贼，忍俊不禁道：“别敲了，就这一个，快过来吧。”

李玩不信，硬是围着床敲了一圈儿，还差点把床垫掀起来查看个究竟，最后确认了莫格没有骗他，这才靠过来挨着他坐下。

莫格将手里上了点岁数的木头盒子放在膝盖上，刚打开盖子，李玩就探手将盒子夺了过来。

细细一看，里面也并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有一迭绘着莫名图案的红纸，几颗珠子，一只枯了的草蚱蜢，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倒像是小孩子的玩意儿，而且都还上了些年头了。

“你小时候还玩这些啊？”他笑着问莫格。

莫格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那盒子，满是心痛地提醒道：“你小心一些，这盒子父亲从小带到大，平时连他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看的。”

李玩顿时有点受宠若惊，既然是莫爸爸珍贵的遗物，那就大意不得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捏散了架，不知到时候他老人家会不会托梦来怪罪自己呀？

他将这些东西小心地一一摆放在床上，照片就放在盒子的最底层，用一根红绸带扎好，粗略一数，总共有十来张左右，有的都已经泛黄得不成样子，估计至少有20年以上的历史了。

内容暂且不说，李玩还发现这些照片都在背面编了号的，编号后面还附了字。只见第一张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莫想，今年5岁，跟爸爸去海边玩。

照片里是个站在海滩上龇着缺了一颗的牙傻笑的小男孩，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背心跟短裤，赤着脚，两只小胖手高高地举着，一手拿扇贝一手托苹果，模样别提多傻了。

第二张上面同样歪歪扭扭地写着：莫想，今年10岁，跟小远去动物园看大xiang。

照片里的的小男孩明显长高了，清秀的眉目轮廓也渐渐长开了来，尤其是那一对凤眼，跟莫格的几乎一模一样。小男孩骑在大象背上，饲养员摸着大象的鼻子做安抚，数名保镖模样的人紧围在大象周围，双手维持着托举的姿势，以防他们金贵的小少爷不慎摔下来。

接下来第三张、第四张……直到最后，照片里的男孩渐渐由孩童长成了少年，再从少年长成青年，一直到35岁，他的变化清晰可辨，可只有两样东西没有变过——字体，表情。

“你父亲写字怎么一直都是小学水平？”李玩呵呵笑两声，将莫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放到莫格脸旁作对比，调侃道：“你也给我笑一个，要跟这个一模一样的。”

莫格不由苦笑，他太熟悉父亲的笑容了，每次一有开心的事，他就会露出这种孩子似的笑容。可你若是忽然恶作剧地说一句“我不想和你玩了”，他又会惊慌地跑过来抓住你的手问：“为什么不和我玩？要和我玩，要和我玩！”

父亲甚至还会因此而急得哭出来，此时你就相当于把住了他的命脉，无论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尽量去做，只求得到你的一句肯定。

莫格记得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他的叔叔莫诀就是用了这个方法，让父亲只穿着睡衣躲在家里某个地方一整晚，被找到的时候，人已经冻得昏迷了。

那天早上莫老爷子发了前所未有的一场火，连带着好多仆人都遭了秧，莫诀则被叫去老爷子的书房里很久很久，直到中午才出来。

是被抬出来的。

当时莫格并没有看到他的的情况，只看到家里神色慌张来去匆匆的仆人和医生，每个人就像看不见他似的从他旁边经过，那种感觉就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临了一样。

至于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莫格就无从知晓了，不过后来他发现老爷子书房里的地毯全都换过了，同时家里还开始大规模地安装监控器和警报系统，连庭院里最偏僻的地方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