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玩(195)

169.两通电话

又是个无人的夜晚。

房间里只有钟摆哒哒的声音，李玩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凝固不动，这个动作已经维持了好久，他还是迟迟下不定决心拨出那个号码。

莫格今天又没回家。他一个人过得相对懒散，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叫人端到房间里用的，这些天来早就习惯了。

自从两人相互坦白并达成共识后，莫格便不再有所隐瞒，要做什么全都放手去做，也不用每周费尽心力抽出一天时间回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奔波，生活节奏完全被打乱。

李玩则每天呆在家里，学校也不打算去了，日子跟平常一样无聊而琐碎。他不是不想做点什么，但莫格不让他插手这件事，发誓说要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来解决危机。

长久以来他一直缺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他不会轻易放过，哪怕李玩要阻止他。

随着盛夏的来临，两人分开的日子越来越长，不过双方谁都没有联系谁，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想念得抓心挠肺。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有个人在等着自己，他们信任对方，同时也被对方信任着。

夜深了，夜凉如水。

李玩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终于平静地按下了拨号键，将手机放到耳边静听。

那边很快有人接听，是一个熟悉而沉稳的男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疲倦：“你好，请问找谁？”

李玩马上就后悔了，没有出声，连呼吸都压抑着。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个无聊的白痴，真想马上挂断电话装作打错了。

对方没有等到回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口气复又问道：“玩玩，是你吗？”

既然被识破，他就没有继续沉默的必要了，声音压得很低：“是我。”

周芳迪的话里透露出欣喜：“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自从上次分别后我随时都带着手机，就怕会漏听你的电话。”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李玩揪着衣角，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

男人带着笑意回答他：“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刚告一段落你就打过来了，真巧。”

“当官的还真辛苦啊。”

“哪里。对了，你在学校还好吗？”

“嗯，我很好。你在家么？”

“是啊，在书房。”

“哦。”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尽管周芳迪努力活跃气氛，他们之间也只有生硬的问答，早不存在什么亲密无间的撒娇和纵容了。

“其实我找你，是想问你一些事。”寒暄了半天，李玩才道出今天的真正目的。

周芳迪好奇地看着他：“玩玩想问什么？”

李玩咬了咬唇，道：“我想要杨晓的号码，还有那张卡，现在还可不可以给我？”

“当然可以，但是你要老实告诉我你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周芳迪现在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他，自从分别之后他让人去学校查李玩的资料，想通过这些了解他现在的情况。但校方表示学校根本没有这个人，难道李玩上次告诉他的都是随口编的？

上次他在医院时铁了心不要那钱，现在又弄得不得不来求助于他，以李玩那倔强的性子，肯定是遇到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

李玩继续发挥他随口扯谎的本事：“嗯，有一点，不过跟你在做的事情比起来不算大事，很快就能解决。放心吧，我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他话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周芳迪再追问下去也不好。“那好吧，你自己注意一点，有困难解决不了的，记得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如果你要跟大哥通话……”讲到这里他没有说下去，这是个冷场的话题，不宜提出来。

电话讲到最后，周芳迪说：“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想要跟你见面，可惜四处都找不到你。再过两年他就四十岁了，单身了十几年，还拖着个孩子，你就别再怪他了。”

李玩沉默了，心想一定是自己上次在医院说的那番阴狠的话给周芳迪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他并不想纠正什么。他变成什么样对周芳迪来说又有什么意义？自己就是死了也终究抵不过他的复仇大计。

他嗯了声便挂掉电话。时间显示23：40，美国那边还是白天，现在打过去也不知会不会打扰到对方。

他想要找杨晓帮忙。

家里几个兄弟里，当属杨晓能耐最大。李玩知道他在意大利有许多投资，如果在短时间内撤资的话，意大利的经济会受到很大冲击，新政府的压力也会随之上升。若是拿这个对政府施压，就能在很大程度上牵制拉斐尔的行动。

可是如此不切实际的要求，他又该用什么身份、以什么立场去求杨晓呢？这个他从小看到大，分别了十几年的大哥，他还在乎着自己吗？

他挣扎了好久，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打过去，一颗心随着通话前的等待音砰砰直跳。

他忽然觉得悲哀，为自己这浑浑噩噩的半辈子，走到如今这一步，又算什么呢。

手机响了好久才被接通，但接电话的并不是杨晓。

“你好，父亲现在不在，我已经过允许，可以代他接听电话。请问你找父亲有什么事？”接电话的年轻男子用纯熟而机械的英文说道。

在听到这个陌生声音的瞬间，李玩失手将手机仍了出去。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迅速奔到床上，掀开薄被将自己紧紧裹起来，

是那个孩子！不会错的，杨晓不会有第二个儿子，一定是那个噩梦般的孩子在跟他说话！

他几乎悔恨得发抖。今晚真的不该打这通电话的，自己闯的祸，为什么非得把杨晓牵连进来？断了的东西就该断一辈子，失去了的永远都找不回来，他应该最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