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339)
帷帐像一片衣袂一样轻轻落
下,明宝珊虚着眼躺在床榻上,只见到朱姨又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在床沿边坐下,守着她。
明宝珊本来只是闭着眼假寐,不多时真睡着了,梦里有她的及笄礼,她戴着那套漂亮艳丽的鸽血石晃亮了张六郎的眼睛,所以他才会那么记着这套首饰,心心念念给她买了一套相似回来。
年少的心是真的,也是经不起颠簸的,得到了的,就显得廉价了,她也好,鸽血石也好,不过就是能用银子买到的,既然是可以衡量价值的东西,也就没了价值。
明宝珊醒过来时异常平静,望着守着床边的明宝盈笑了起来。
“朱姨去灶上给你熬骨头汤了。”明宝盈垂眸看她,道:“二姐姐,痛不痛?”
“骨头又没断,喝什么骨头汤,我要吃烧肉烩菜。”明宝珊道:“就是膝盖疼,得青紫几日呢。”
“都是为了我。”明宝盈轻道。
“才不是为了你,是我要立大功了。”明宝珊玩笑道。
明宝盈这才笑了一声,明宝珊撑起身子来,翘着指往外戳,道:“快把那节竹蔗拿来给我,是给我留的吧?”
竹蔗被削了皮,切成一寸长,一指薄,躺在小碟里,还配了小叉子。
明宝珊无语地说:“给小娃娃磨牙用啊?这吃着怎么痛快?”
“痛快个屁!嘴都豁了,还啃竹蔗!?”朱姨又尖声尖气起来,走进走出忙活不休。
明宝珊动了动嘴,口角的裂伤果然还没完全愈合,只可怜巴巴把薄薄的竹蔗当做香片含着,闭着口小心翼翼嚼。
第166章 小团鸡
张家是先抄得了证据才抓的人, 比部司的官吏夜里往灵泉乡上去了,一大早就站在张家门前了。
原本应该是张家的男丁不论年纪全部抓走,而女眷就地软禁。
宋氏死死搂着自己的儿子, 只想着若是把儿子带走她也就跟着走了。
原本有官吏上手来拉扯的, 宋氏连牙都亮出来了, 只听得其中一个押官道:“你是宋氏?”
宋氏不明就里, 抬起眼看那押官,左看右看也不认得,只畏惧地点了点头, 将孩子抱得更紧。
“你儿子, ”押官上下瞧了瞧她们母子,翻了翻手中的一本簿册,道:“三岁?”
宋氏心里涌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颤巍巍又抬眼看她, 连连点头。
“先行随母软禁。”那押官说着, 报刀四下巡视着。
宋氏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是和黄嬷嬷一道搂着孩子往角落退去,自觉往屋里去。
张家的男丁只此一个不必下狱,张六这才反应过来, 忽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朝宋氏跑去,嘴里怒叫着, “你这贱人,竟敢坏……
只是话没有说完, 已经被刀吏一脚踹趴下去, 他被反捆了手,直接一脸摔到地上, 被提起来时满面的血。
宋氏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捂着他的眼耳。
看着一脸血的张六,虽然这事是自损八百,但宋氏却还是感到一阵快意,张六也有挨别人揍的一日!
宋氏在院里被软禁了足有小半月,这府上其他女眷过得如何她不知道,但她自己和孩子都还是有吃有喝的,除了院门口站着的官兵,孩子甚至都不觉得这日子有什么不一样了。
宋氏熬呀熬,等来了一个笞杖十棍,发回原籍,永世不得入京的惩处。
她带来的嫁妆自是没有了的,但宋氏眼下哪里还想着这个,她能把黄嬷嬷和儿子带走就不错了。
颇为讽刺的是,带宋氏回益州也是一张驿券,只这驿券上可没有任何驴骡可使唤,顶多就是遇河的时候可以乘船,再者就是押她们回去的刀吏可以在驿馆歇脚,能在驿馆喝一口水,吃一口食而已。
宋氏受了十棍,虽是用荆条行刑,并不致残,但也留了两腿的疤,而她还要用这两条腿没好全的腿走回益州去。
城门口,她远远瞧见了一个女娘骑在马上,似乎是在等她。
宋氏以为是明宝珊,走近了才看清是明宝清。
她瞧了瞧宋氏,并没有要与她说话的意思,只是交了一袋铜子给两个刀吏,又给了他们一个装着干粮的包袱。
“主事您也太好心了。这婆娘的下场比那些人都好了太多,老嬷嬷和儿子都能叫她全须全尾地带走,您还给她准备这些路上的盘缠。”刀吏道。
明宝清扫了黄嬷嬷一眼,宋氏立刻侧了侧身子,挡在黄嬷嬷跟前,望着明宝清的那双眼睛里登时就全是泪了。
这婆子待宋氏一片慈心,待别人却是手硬心狠,明宝清本来不愿来这一遭,是明宝珊请她来的。
明宝珊说自己如今一点儿都不怨宋氏,也不怨黄嬷嬷了,她想把这件事好好的了结了,往后就再也不想了。
明宝清没有同宋氏说一句话,只交代了刀吏几句,说那孩子还太小,路上多有耽误了,还请多多包涵,容她们几分。
宋氏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猜到几分,因那刀吏转首回来看她背上的孩子,点了点头。
她知道张家的其他女眷下场定然比她更惨,宋氏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只觉得命运好像拐到了一条不算最好但也不算最坏的路。
回了益州,祖父祖母已经不在,她将在祖宅如何立足?能否立足?也还有一番好周旋的。
走出城外,宋氏转首看了孩子一眼,见他正一眨也不眨眼地瞧着远方,像是那有些什么值得期盼的,宋氏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劲儿来,她轻声对孩子说:“阿娘带你回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