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栖意朝暴徒示弱,行不通。
委实经不住了又扇又踹,更行不通。
梁啸川任他扇任他踹,始终抱着他跑马拉松。
梁啸川天生体质过硬,又健身不懈,自然是体力惊人,仿佛永永远远没有偃旗息鼓之时。
那句俗语在他俩身上恰恰相反,只有耕坏的地,没有累死的牛。
月栖意这一天算不清流了多少眼泪,他哪有力气跑马拉松呢?
仅仅跑了一小会儿便嗓子发哑,澡也白洗了。
只能气喘吁吁,一味叫“梁啸川”“哥”“哥哥”,期望梁啸川跑慢一些等等他,又被梁啸川以吻封缄。
之后也不开口了。
一来无用。
二来不仅没用还起反效果。
三来他跑得一丝力气也不剩,哭都是无声的,要许久才攒出一点哭腔,摇摇晃晃不堪一击。
而路况又很差,总碰上山体滑坡,这哭腔便随即被山洪冲垮捣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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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云销雨霁,一场春雨一场暖,花叶上的雨珠子迅速被日头蒸干,小黄雀栖到枝头,扑腾着抖落羽翼上残存的水分,迎着暖阳发出第一声啁啾。
窗帘厚重匝地,尽管外头艳阳高照,室内却并无一丝光线,沉在深海般的宁静中。
梁啸川睁开眼,习惯性伸臂去捞枕边人,却只触及微凉的、平整的布草。
他登时睡意全无,迅速坐起身后一开灯,房中仅他一人。
再一逡巡,月栖意的行李也不见踪影。
同月栖意一起睡的话,他不可能睡这么沉——月栖意睡觉随时会出现状况要人照顾,往往是月栖意稍稍有点动静,要喝水也好、翻身也好、做噩梦也好,甚至没有声音、只是体温高出正常值,梁啸川都会敏锐地察觉,继而苏醒。
可这次他连月栖意下床、带上行李、离开房间都浑然不觉。
原因并不难猜。
这两日几十个小时,梁啸川简直是永动机,跑完睡、睡一小会儿把月栖意跑醒、跑完吃东西、吃完要么睡要么又跑……
月栖意很难不联想到程佳滟曾给他讲解过的网络小说设定。
梁啸川或许是什么信息素爆炸无处安放的顶级alpha,或许是冰川时代的猛犸象,甚至是什么白垩纪霸王龙,意外来到现代社会,伪装成人类的模样。
布草一次次变得狼藉不堪、一次次换新,按梁啸川的要求,换下来的全部要环保化销毁,不会再给任何人用。
衣裳倒没坏,因为始终是原始皮肤。
月栖意的视觉慢慢恢复,梁啸川却要使坏,故意一手把他眼睛捂上,道:“这样是不是更双?”
月栖意:“……”
梁啸川:“抽我吧,老婆。”
月栖意:“……”
使劲抽他。
第二日夜间,月栖意伏在枕上,仿佛奄奄一息,道:“水……”
“要喝水?”梁啸川仿佛陷入易感期,一厘米都不肯与月栖意分离,直接抱着人起身,要去找水。
月栖意已经变成一滩液体猫,毫无挣扎之力,艰难开口道:“去找陈哥……”
梁啸川:“?”
他此刻占有欲爆棚,恨不能将月栖意揣口袋里或是塞嘴里,一毫米头发丝尖尖都不给人瞧——最好他俩就永远依偎着待在这房中,任何人都不准嗅到月栖意的气味。
现在月栖意居然说要去找陈扬帆?
月栖意闭着眼,解释道:“他那里,有万邡山的水。”
产自万邡山的水最合月栖意口味,梁啸川自然晓得,因此给剧组供应的都是万邡山的水,房间里没有、陈扬帆那里有,也很正常。
梁啸川只得给陈扬帆打电话。
平时月栖意有行程时,陈扬帆作为助理,通常是睡在套房的次卧。
但假如梁啸川也在,那陈扬帆得另开一间。
梁啸川让陈扬帆把水放门口置物架上,待人走了才穿衣、开门、拿水。
他走回床边,正要将月栖意扶起来,月栖意便道:“烫吗,凉吗?”
水装在保温杯里,梁啸川便找个玻璃杯倒出来点儿,尝后道:“不烫,稍微有点儿凉……我去给它烧一下。”
月栖意便翻身过去背对着他,道:“那我不喝了,你喝吧。”
梁啸川忙道:“半分钟就成,刚不说渴呢吗?”
月栖意不理他,梁啸川绕过去端详,见月栖意闭着双眼、呼吸平缓绵长,大抵是睡着了。
看来的确累坏了……梁啸川自我反思,把倒出来的小半杯喝完后,便也躺回去与月栖意一道睡觉。
此刻回想,那水里……不出意外是加了东西,陈扬帆是共犯。
梁啸川深呼吸几下,正要给月栖意打电话,伸手一摸手机,却摸到手机底下压着张纸。
他视线移过去。
打头五个大字儿。
——离、婚、协、议、书。
梁啸川:“……”
气笑了。
刚睡完他,就给他下安眠药,然后人就不知所踪。
还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扔给他离婚协议书。
梁啸川给月栖意设置了快捷指令,月栖意的通话图标一直在他手机桌面上,点一下就能打给月栖意。
梁啸川面无表情,拨出。
“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不是“已关机”,不是“无法接通”。
或许是月栖意开了飞行模式,或许是月栖意把电话卡拔了,又或许月栖意在信号覆盖不到的极偏远地区。
梁啸川再打。
“您拨打的……”
数十次过后,梁啸川转而发消息。
【梁啸川】:在哪儿呢,电话都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