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后的第九年(26)
程愫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男生迈着长腿,已经走了在前面,程愫顿了顿,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她跟了上来,他步子放缓了,两人站在路边安静地等红绿灯,并肩站在一起,却隔了一些距离。
好像梦。
明明不是什么节日,路口却很热闹,巴士来来回回,明亮的路灯下,站着抱着吉他弹唱的路演歌手,唱了一首粤语歌。
“分分钟都盼望与他相见……”语调缠绵而缓,很是深情投入。
不远处,洗脚城的硕大灯牌变幻着不同霓虹的颜色。
程愫盯着红灯变换的数字,心情像一片一片落下的雪花,零零散散的,漫天飞舞,又轻飘飘地着陆在温床,很快融化。
身边的男生打断她的出神:“跟上了。”
程愫这才敢抬头,追随着他的背影,快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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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愫跟着他左绕右绕,完全不知道这哪是哪,身边的风景依旧陌生无比。穿过那个繁忙的街区,他们来到一条小路上,两边都是三四层的居民小楼,路灯暗淡了不少,环境有点黑。
她走着走着,似乎踩到一根断裂的树枝,被狠狠绊了一下。
所幸及时撑住了一旁的树木,没有摔倒。
走在前面的温彦白闻声回头,折返:“没事吧?”
程愫脸色微红,好在没被他看到刚刚出糗的那一幕,她低声道:“鞋带开了。”
其实程愫能感受到,不止鞋带,后鞋底那块,胶也开了。
可是她不想被他看到鞋底“趿拉趿拉”的样子。
手里还抱着花,程愫有些手忙脚乱,准备把花放地上,再处理她的鞋子。面前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
温彦白:“我先帮你拿着。”
他接过来那束捧花,程愫蹲下身子去系鞋带,顺便悄悄地用手把鞋跟开胶的那里,使劲往回压了压。
头顶传来他有些疑惑的声音:“今天你生日?”
程愫抬眼,男生干净的指间捏着花束中央插着的贺卡。
她连忙解释:“不是的,三天前就已经过了,和家人一起过的。这次是阿妍,呃,阿妍给我补过的。”
声音越来越小,她其实没必要解释那么多的,似乎有想让他记住她生日的嫌疑。
“哦。”
见她起身,温彦白把花递给她:“生日快乐。”
也是补的祝福,今天并不是她的生日了。
但是,程愫心里还是“啪嗒”地悄悄绽开了一朵花。
一句平平无奇的祝福,但是来自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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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站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这场只有两个人的“路程”,终于要走完了。
站内一下子明亮无比,程愫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看向指示牌。
“你去哪?”
“城西。”
温彦白好心给她指路:“你要去城西的话,往这个方向坐,到了XX站,导二号线。”
程愫:“噢好的,谢谢。”
他随意扬了扬手,“再见。”
“再见。”
他家似乎在另一边,和她坐的班车方向相反,正好过来一辆拥挤的车厢,他似有停顿,还是走了上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程愫站在原地等车,列车呼啸着走了,一下子将两人距离拉远。
…
往城西去的人倒没那么多了,程愫站了两站,地铁上剩了很多空位,她找了个靠栏杆的座位坐下。
先给蒋慕妍发了条慰问的短信,手机快没电了,她只好把手机放兜里,盯着对面地铁窗户上的倒影出神。
脑子里又浮现了刚刚的场景,温彦白递花过来的时候,程愫留意到了一个细节,虽然一闪而过,但她知道,她没有眼花。
黑色外套袖子往上走的时候,露出了一点血痕。
伤口没有多深,已经结痂了,却依旧显得血肉模糊。
一看就不是意外划痕,笔直的切口走向,伤痕交错成一个歪歪扭扭的“x”形。
那明显不是他那天砸墙伤到的地方,是新伤。
…
还有他整张脸被袅袅烟雾蒙住的样子,五官就在雾中若隐若现,被雾扭曲。
程愫对抽烟这件事不太喜欢,小时候,来爸妈店里买东西的有很多中年男人,几乎人手一支烟,有的人拿着烟就进店,她总是会被呛到。
温彦白抽烟,她依旧不喜欢,但是,程愫能恍惚窥见他身上压抑的巨大情绪,怎么办呢,没有出口,人就要憋死了。
那些都是发泄吗,程愫心想,他真是个复杂的人。
而且,她在想,那样…如果真的那样对自己的话,他那时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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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后的日子照样如流水匆匆,程愫偶尔会在学累了时候,抬首望向窗外,不知道是不是在酝酿初雪,灰白的天空,像极了燃尽的烟灰。
然而少年少女们却是鲜活的,适合他们身份的只有春夏,在秋冬这样阴冷衰败的季节里,四处弥漫的欢笑打闹显得违和,却被锐化得清晰无比,似是清醒中的一场梦境。
周五下午的选修课前,许搏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课桌,“走吗,上课去,一块。”
班里只有三个人选了冷门电影赏析,她忍不住看了看空着的后座,许搏又重复了一遍,她蓦地回神,点头:“好的。”
“我帮你拿书。”他说着递过一只手来,程愫犹豫了半晌,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拿吧,不重的。”
两人并肩走在综合楼的走廊,来来往往去不同教室上课的学生有很多,有不少认识许搏的,很是促狭地冲他挤眉弄眼。
“喂,你小子,违纪了啊,我要去早恋稽查协会举报你。”有男生笑着使劲勾了下许搏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