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是我呢(136)

“妈、”

“你们是不是早就见过了？”

“嗯、他没和你说过吗？”

陆之衿摇了摇头。

母亲回过头，继续随意理了理菜篮里的皮屑，准备拿去清洗：

“他几个月前回武城的时间，来找过我。”

“那个时候我就被他打动了。”

“不然你以为我这几个月没给你撮合对象是为什么？”

陆之衿撅了撅嘴，眼珠不太自然地在眼眶里打了个圈：

“我以为您终于不闲得慌了……”

“什么？”

“没什么。”

陆之衿围着母亲追问道：

“妈，他是怎么打动你的啊？”

陆母不慌不忙地拿出砧板，将洗干净的菜品放了上去，她一边切着手里的冬瓜，一边缓慢地回忆了起来：

“那小子提前毕业那年进了林钟的对家公司，没几个月给他们的项目琢磨出一套新系统搞得老林那头赔了不少。”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事的关建是因为他。”

“不过据说，他似乎也没干多久。不过一年多，小伙子毅然决然地辞了职，不知道怎么又组了个乐队。”

“后面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去北城找你了嘛。”

“一场演出，声名大噪。前阵子还给了我一笔钱，金额不小、想来现在赚得也不少。”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聪明，有才情，而且毅力惊人。我想这样的人，只要不背叛你，那你大概会过得很幸福。”

陆之衿慢慢消化着母亲话里的信息，讶异道：

“你们还收了他的钱？”

陆母点了点头，将沾黏在刀面上的冬瓜剥落入锅，厨房里瞬间弥漫着翻腾的烟气。

“嗯哼，是的。”

陆之衿听到母亲平静的话语：

“妈妈就是这么现实。我反正觉得一个男孩子，至少要能够保证他在经济上不会亏待你，才值得考虑去托付。”

“而我们养育了你这么多年，我们最知道什么样经济条件的人，能够给你最好的生活。”

“所以，即便是再让我选择一次……”

“三年前的他，就算你再喜欢，我也还是会替你拒绝。”

毕竟，如果他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爱你，他就应该努力走到你的未来里。

而不是把你，拉入深渊。

荣幸

听完母亲的话，陆之衿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是一种很平静但却无法释怀的难过。

三年前，在昏黄的路灯下赤脚走向她的少年，一度是她午夜难眠的梦魇。

他本来就走了很久的路，才成为那么好的人。而她的出现，让他又承受了更多……

陆之衿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堵住了，那些企图从她内心里挣脱而出的情绪都被撞得生疼。

女孩安静地躺在自己温暖的被褥中，清醒地凝视着这片静谧的黑暗。

但其实在黑暗中的她，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得清自己床头柜面上放置的那张明信片的轮廓。

卡片的中部微有突起，大概是在运输过程中经过挤压留下的痕迹。

那是她最后一次给何川写的明信片，写于在学校外小巷中再遇他的那个夜晚。

凌晨四点二十八分，陆之衿慢吞吞地从宿舍床上爬下来，不太有意识地写下了几个字——

“何川，别放过我。”

……

回忆的画面如同电影切片不自觉地在陆之衿的脑海里重映，直到她走进了餐馆的包厢，都还没能从这件事里回过神来。

不过此刻出现了让她更加意外的事情，她才得以短暂地从自己紊乱的心绪中抽离出来——

何川的父亲今天居然也出现在了饭桌上。

在那个支离破碎的故事里，她幻想过很多次那是一个怎样的父亲。但无论如何，也没有一个片段能和眼前这个身着正装，气质儒雅温和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叔叔好。”

陆之衿跟在母亲身后呆愣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哎、小陆你好。”

对方含着笑回应她，眉眼里晕出的温度与少年的笑颜分毫不差。

众人围着圆桌有说有笑地坐了下来。

陆之衿坐在母亲旁边偷偷地打量着与自己间隔了大半个餐桌的何川，少年几乎是立马就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即刻回给她一个微笑。

陆之衿杂乱的内心徒然间平和了下来。

呼、没想到何川的父亲居然这么健谈。

这点何川倒是不像他了。

“这俩孩子的事，我也是一直盼着能有个机会找你们当面聊聊。”

何父对着她父母，满眼恳切地说道：

“日后都是一家人，我就不说客套话了。”

“孩子们有自己的能力和生活，我是支持他们的一切决定的。我们这边是用不着他们供养什么的，只要他们自己能够平安快乐地生活就够了。”

陆之衿看到自己的父亲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何父和蔼的目光便停落在了她的身上，他的神情实在太过真挚，让陆之衿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小陆你啊，我一看就觉得特别亲切。我也知道你从小就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以后要是何川让你受了任何委屈，可以来找我。”

说罢，他转头看了眼何川，继续道：

“我们父子之间关系虽不亲密，但在这一点上、我还是能够护着你的。”

“承诺一向是无力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何川看着女孩的眼睛认真道：

“离开我、不必犹豫。”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愣了一瞬。陆之衿茫然地看向少年的眼睛，可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