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 [二战](36)
他在机械装甲方面的技术和想法很成熟,难怪帝国专门给他提供这么安静的地方设计图纸。或许是更加钟爱机械装甲,接受元首思想最彻底的他,身上已经看不见曾经嗜血的影子。
奥汀特现在很想扣动扳机击杀那个俘虏,很想看看费格莱的反应,可是他赌不起。费格莱留着一个俘虏在身边,或许是帝国那边的命令,或许是他自己有着长远的打算。如果这个俘虏倒在这里,谁又能担得起那么大的罪责?
奥汀特无视手|枪,继续吃饭。费格莱浅笑了一下,把手枪放回原位。
吃完午餐,费格莱对奥汀特说:“感谢您这两周的教诲,后会有期,奥汀特上尉。”
然后敬礼,发自内心的感谢。
奥汀特回了他一个,还说:“照顾好自己。”
费格莱没再说什么,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松动,转身和别尔离开了,沉重的铁门合上。
这次没有轻型车等候,别尔跟着费格莱走步道回去,身后难得没有跟随保护费格莱的士兵。
最后一次机会了!
经过两周的观察,要想向外界传出风声,就必须进入教堂,该怎么躲过费格莱的视线?
距离教堂后门百米的地方,费格莱突然停下来脚步,别尔也跟着抬眼看过去——穿着一身制服军装的尤纳斯,正坐在教堂后门的台阶上。
他怎么会在那?
吻鲈
费格莱继续走,似乎没有过去打招呼的打算。
别尔大脑快速转动,灰眸一转,抬手喊了声,“尤纳斯!”
没有加职称,没有身份对立,只是像偶遇好友一样理所当然地打了个招呼。
尤纳斯注意到两人,摘下军帽缓缓起身,然后兴奋地挥动双手,“嘿!我在这!”
他的笑容又是那么灿烂,仿佛给一年之末镶上了金边,融化万里积雪,草木焕发生机。
别尔一直很佩服尤纳斯,无论见过多少生死,双手沾过多少鲜血,他都能微笑。无论那笑里有多少真真假假,至少都能让他暂时远离硝烟,进入另一种世界。
对方积极主动,费格莱也不好冷脸走过。况且几天前不欢而散,现在算是个不错的和好时机。
尤纳斯扯了扯褶皱的衣摆:“奥汀特上尉说你们今天回去。”
费格莱嗯了声。
别尔往门里看,里面传来声声悦耳的颂词,尤纳斯注意到了,跟他说,“正在做弥撒。”
别尔收回视线,眸色有些黯。
可能是刚才那声近乎亲密的招呼,尤纳斯看着他就又觉得赏心悦目了几分,“你想参加吗?”
别尔点了点头。
尤纳斯继续说,“那麻烦费格莱带一下路吧。”
“嗯?”别尔不理解。
尤纳斯只是笑笑,“费格莱也想进去看看,对吧?”
费格莱点了点头,给他台阶下。
尤纳斯有些奇怪,但别尔没有多想,抬步和费格莱从后门进入教堂。教堂内人满为患,座椅不够,人群就或坐或站在走道。
教主身穿长袍,站在台上引领大众唱颂歌。
两人站定时歌声正好收尾,教主摊开双手拿着的书,带领众人念经,经文出自《旧约圣咏集》第五十一篇的认罪忏悔:
「天主,求你按照你的仁慈怜悯我,
依你丰厚的慈爱,消灭我的罪恶。
求你把我的过犯洗尽,
求你把我的罪恶除净,
因为我认清了我的过犯,
我的罪恶常在我的眼前。
我得罪了你,惟独得罪了你,
因为我做了你视为恶的事;
因此,在你的判决上,显出你的公义,
在你的断案上,显出你的正直。
是的,我自出世便染上了罪恶……」
别尔看了眼人群,他们神情严肃,有些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平民,而是德军士兵和军官。
在犯下滔天罪行之后,站在这么圣洁的地方,他们会想些什么呢?他们又能忏悔些什么呢?难不成是来祈求上帝庇护,让那些冤魂退散的?
别尔看了一眼费格莱,他的下巴还是高昂,神情还是锋利,他也在深思,但绝不会是忏悔!
“愿上帝接受你的罪责,阿门!”
弥撒在虔诚的祈祷中结束,人们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期盼的、憧憬的表情瞬间迷茫呆滞,都沉默地往教堂出口走去。也有不愿离去的,教主对着他们摇头叹了口气,抱着圣典离开了。
费格莱说让别尔在原地等他,说完就走进了穿着各种毛呢大衣的人群,很快不见了踪影。
别尔庆幸有这样的机会,弥撒时他就找到了传递风声的目标,一位站在右侧窗户下维持秩序的教徒。他不茍言笑,看着上了些年纪,人群散去他也没离开,别尔拿出在东正教学过的那一套问候。老教徒以为他诚心信奉天主教,放下了不少戒备。
最初的顾忌化解后,别尔开始从旁观者角度说出自己进入波兰后的所见所闻,但只字不提德军的侵略和镇压,只旁推测敲说街上店面大都关门了,人们的生活过得很仔细。最后感慨道:“看来战火,得烧到这里才会停下了。”
他没有多少时间展示虔诚,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营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只能成功!
老教徒资历在那,瞬间听懂了别尔的言外之意,也不抵触,只总结道:“我主怜悯众生。”
别尔喜出望外,直言道:“我是苏联人,希望您能把这封信交给能怜悯众生的人!”
老教徒看了他几眼,然后重重点了点头,把信封收到衣袍袖子里,鞠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