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谙(重生)(160)
枕清冷声问:“那么教坊和花阁呢?”
梅海有气无力道:“会散的,都会散的。”
院外有一群脚步声踏来,她转身看到了带着一大群人马而来的符生枝,就知道这件事已经不需要她来了,于是朝为首的那几人轻轻点头,独自一人踏出去。
这件事情是她始料未及的,总觉得这件事不应该这么仓皇落幕,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结束了,她问清楚了自己要想知道的东西,却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来到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知道一件事后,那个梦碎了,那个人死了。
可还是不对劲。
枕清独自走在热闹的街道,有一个阿婆认出枕清,笑着打招呼:“最近怎么没有看到你来商铺里。”
“最近年关,家中事务繁多,来的次数也就少了。”枕清勉强提起笑容,朝家走。
从来没想过梅海居然会死的这般仓促,枕清原本还以为需要大展拳脚和身手,却没有派上任何用场,江诉留意到枕清的失魂落魄。
他出声问:“怎么了?”
枕清道:“江诉,梅海死了。可为什么我不高兴呢?这件事明明是按照我所想的走,可又不像是我所想那般畅快。他等着我,就好像是等着我来宣判他的死亡。”
江诉走近:“那你觉得死亡应该是什么样的?轰轰烈烈?还是说跌宕起伏?”
枕清说:“那也没有,但起码不是这样!我觉得他好奇怪,不对劲,我感觉他就是故意在我面前死去,随后能换一个壳子金蝉脱壳。”
江诉低垂脑袋,抬手陇了陇枕清的披风,慢慢道:“如果你不放心,那就去都护府看一眼尸体,有符生枝在,不会出现差错的。”
依照符生枝的性子,怕是能把梅海捅成筛子。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尸体都在手中,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逃之夭夭,除非真的是有什么怪力乱神说。
枕清被江诉抱了起来,枕清当即慌乱,勾住江诉的脖颈,面色苍白地看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江诉说:“回屋内,外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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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冬天即将过去,枕清坐在船头上,看着外边的红梅覆上白雪,依旧争相开放。
枕清扶着自己的腰,看向江诉为自己披上披风,她微微勾起唇瓣,缓缓道:“今年的冬天过得有些漫长,江诉,上一世我死的时候,好像也下了一场这么大的雪。”
上一世好像以及变得极其遥远,江诉抱住枕清,珍重地搂在怀里,掩饰眼神中挣扎,他轻声道:“今年是我们的第二年,希望还有许多年。”
“会的。”她说。
划桨的船家悠悠笑道:“冬日溪上小小舟,无花有酒好红松;若无世间荒唐事,但入山林觅无踪。”
同道河东逢伊面(一)
百花吐艳,万物复苏。
梅海身死的消息传遍了大启,以为是乐善好施、宅心仁厚的商人,没想到会做出这般十恶不赦的事情,不少人对此鄙夷,引起巨大的反应后,又逐渐销声匿迹。
梅海底下有不少讨生活的人,梅海一死,梅家群龙无首,本以为会自乱阵脚,井井有条的规划都会被打乱瓜分,没想到梅海底下的二当家不徐不缓地出来维持局面。
这位二当家是个极其年轻的男子,有人说是梅海的徒弟,也有人怀疑是梅海的孩子,不过仍由旁人猜测,这位二当家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出来维持局面后,又甩了甩轻飘飘的衣袖,走了。
河东盐池、茶楼酒肆等,都已被安排妥当,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是教坊与花阁,这位二当家并没有去打理触碰,也叫仇羌解决得非常快,那些人甚至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
最后走的走、散的散。
但在散伙之前,仇羌给每个人都分了不少银子,这些并不是仇羌自己出的钱,而是薄映禾与枕清在梅海那里拿到的贺礼,也就是所谓的陪嫁。
据枕清的话说,算是物归原主了。
仇羌看着受困这么久的地方,突然有一天把这个地方拆掉,觉得心中十分痛快,如果姐姐在天有灵,估计也能安息了。
他第一次露出畅快淋漓地笑意,毫无负担地走在路上。梅海说错了,即使给他解药,他也只是身体自由了,可心依旧被困在一方狭小的天地。
他抬首回望着一片废墟的教坊与花阁。
现在,他真的是完完全全地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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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外,芭蕉尤绿,清气盎然,满目都是碧绿色。
应钰这边遇到了一点麻烦。
河东盐池的商户有三百多家,占大头的盐商也不超过十家,如果想要在此地分一杯羹,肯定是要与当地的官差打好关系,这样不可避免要花上不少钱,其中还不能确保这些人会不会带着她。
盛松言安静地坐在一旁,知道应钰心中憋屈泄气,他也跟着焦躁不安,可是对于商场的事情并不如应钰精通,便也怏怏不快,肚子琢磨半天的话正要开口说一番,没想到应钰直接站了起来,抬手指向东面,靠近盐池的小镇。
从了解到看生产盐的制作方法。
就这么一待,应钰也停留了大半个月,虽说所获不多,但也不至于败兴而归,原打算离开此地,没想到在她要离开的两天前,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对,不是她熟悉的人,是枕清熟悉的人。
——陈琅。
这时候的陈琅应该是待在长安,怎么会突然来河东盐池?难不成他经营的地方也扩展到了此地,可看样子也不尽然。他身后簇拥着一大群的人,低头哈腰,将姿态放得极其低,好像所有人都为他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