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上前两步,上下打量着詹铎,眼神中几分怀疑:“怎么这么晚来村里?我还以为是孟大户又遣了人来捣乱。”
捣乱?
袁瑶衣听了这两个字,莫名觉得好笑。可不是嘛,就詹铎现在被雨淋得狼狈模样,哪能让人看出是个采购药材的东家?
这也难怪,他走到村子中间才有个妇人出来应话,怕是前面敲门,根本就没人给开。
堂堂的枢密使大人,恐怕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她看着詹铎一张冷冰冰的脸,担心与人不好交道,就笑着对村民道:“真是……”
“是我见她一直不回去,担心有事,便寻了过来。”不等袁瑶衣说,却是詹铎接过了话来,声音轻缓。
袁瑶衣微怔,抬头回来看他,见到他面色缓和,嘴角勾着浅淡的笑,已经不见方才的冰冷。
村民听了,也客气笑笑,道:“别在雨里淋着了,你们快回去烤烤火,我回去给你找件衣裳。”
这厢说完,三人便就此分开,朝着各自的方向走。
袁瑶衣手臂伸直到最长,擎着伞给詹铎遮去头顶:“公子怎么来了?我让茶摊儿伙计给你捎信儿了。”
两人走着上坡路,雨水沙沙的冲洗着一切。
詹铎瞧着女子努力的撑伞,手里直接握上伞柄:“可能是正好走岔了吧。”
原本复杂的心里,因她的这声“捎信儿”全部烟消云散。她并没有盲目的就跑出来,她找人告诉他了,只是他刚好错过没收到。
“我不会轻易就跟人走的,”袁瑶衣道,想起刚才他焦急的样子,也就解释了句,“在药材街后巷,我是确定了阿伯是真的采药人,才来的石头村。”
詹铎看着她:“怎么确定的?”
闻言,袁瑶衣抬起自己的手,认真道:“采药人的手粗糙,尤其是虎口处,常年拿着药锄、工具,肯定磨出了茧子。再者,人身上多少会带点儿药草味儿的。”
其实很简单,因为以前接触过,一些事情自然而然便知道。
“原来如此。”詹铎颔首,便也想起了她身上的淡淡药香气儿。
她那种似乎不是衣裳上带的,而是自肌理散发出来的,清淡又好闻。
“公子,这里产的三七参极好,你要不要看看?”袁瑶衣道,这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詹铎笑,爽朗的小声在夜里传出去很远:“好,一会儿你仔细与我说说。”
伞到了他手里,但是大半的伞面却遮到了她的头顶。他说自己已经湿透了,撑着伞也是浪费,别让她淋湿了才好。
就这样,两人一起到了村后果园中的小屋。
火还在烧着,上头栽着的水壶已经开了,正往外冒着热气。
袁瑶衣把外头屋檐下的木盆端进来,想让詹铎换下湿衣,用热水冲洗一下。
“雨水凉,别染了风寒。”她只是简单道了声,没再说别的。
她当然不好留在屋里,编借口去给他拿衣裳,出了屋子,并把门给关了上。
弯腰捡起支在门外的那把伞,她撑了开,便再次往村子里走去。
这次,她倒是没走多远,就看见刚才的村民走来。
“袁二兄弟,你把这套衣裳给你东家,是干净的,让他先凑和着穿穿。”村民姓岳,是那采药阿伯的侄子。
袁瑶衣接过,道了声谢:“大哥快些回去吧,下这么大雨还让你忙活。”
男人憨厚一笑:“应该的。”
袁瑶衣拿到了衣裳,便往回走,这样的几趟来回,她的裤脚也沾了些雨水。
重新回到小屋外,她想抬手敲门,隐约听见屋里有哗啦啦的水声,想着詹铎可能正在清洗,便就等在外面。
她抱着衣裳站在墙边,突出的屋檐刚好帮着遮挡雨水。
黑夜里,看不清果树的情况,只听说这是一片桃园。如今是二月,待再过一个月,桃花就会开放,这一场雨倒是来得及时。
等差不多的时候,她敲了下门:“公子,岳家大哥给你的衣裳。”
话才说完,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
袁瑶衣没想到这么快,吓得忙背过身去,手里攥着衣裳一送。待手里一轻,便知道衣裳被詹铎给拿走了。
她不由舒了口气,回来往门看了眼,发现门敞着一条缝,并没有关紧,里面的光透出来一些,落在门前那儿。
“瑶衣,你看这……”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出来詹铎的声音,似乎语气中还带着笑。
袁瑶衣手往门上一推,门上便朝里面开了,于是也就看见站在屋中的男子。
待看到他身上的那套衣裳,她明白上来,为何方才他的话中带笑。着实是他身形太高,岳大哥的衣裳穿在身上,袖子短、裤腿儿短,显得好生滑稽。
“行吧,先凑合着吧。”詹铎一笑,然后像故意似的,伸开自己的双臂。
然后,那件上衣袖子直接到了他臂弯处。如此,倒像是当初在盆龙村口,那些在水泽里摸蛇尾根的孩子们,短袖短裤的。
袁瑶衣何曾见过这样的詹铎?不但一身乡下粗衣,还极为不合体,让人看了不由想发笑。
“瑶衣,”詹铎看着她,细长的眼睛眯了下,“你是不是想笑?”
袁瑶衣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神情是很认真的问,偏偏身上衣裳穿得又滑稽……
“你就是想笑。”詹铎眼神中带着笃定。
“那个,”袁瑶衣别开视线,让自己的唇角压下去,“我烤了红薯,应该已经熟了。”
她蹲去火盆旁,拿铁钩将上头的木炭拨开,下面是燃尽的炭灰,再将炭灰拨开,便看见躺在那儿的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