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利落的跳上岸,拉着绳索将船靠上去,然后系好绳子。
袁瑶衣和宁遮先后下了船。
“跟我走吧。”宁遮撑着伞,手里拍掉袍摆上的水滴。
他抬步往前走,那柄从不离手的折扇,此刻别在腰后。
袁瑶衣从船工手里接过油纸伞,而后跟了上去。
这里还是垒州的地界儿,虽然天黑下雨看不清多少,但是袁瑶衣知道,这里离着垒州府的运河渡头应该不远。
雨夜的巷子阴冷幽长,除了雨滴声,就是两人的脚步声。
“袁二,你什么都不问就跟我走,不怕我卖了你?”前面,宁遮倏地笑了声。
这一声笑来得突然,尤其在这幽暗的窄巷中,总让人觉得有些发瘆。
“有什么怕的?”袁瑶衣跟着笑了声,“宁公子可是救了我和公子,再者说,你用不着卖我那么费周章,我本就是奴籍。”
她的笑即便是刻意掩藏,也有几分明朗的清脆。
宁遮往后回头,看了眼道:“你看上去不像奴籍。”
袁瑶衣心里一惊,担忧他看出什么,便问道:“那宁公子觉得,奴籍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一问,前头那个一向聒噪的男子沉默了,久久不语,只是往前走着。
“你说得对,一个人是不是奴,从外表怎么看得出?”良久,宁遮道了声。
不知为何,袁瑶衣总觉得这声话语略显悲凉。
在巷子里转了几转,宁遮终于停在一间院子外,抬手去敲了湿漉漉的院门。
很快,有人过来开了门,对他恭敬弯腰作请。
宁遮站去门台上,将伞交给那人,转头看着还站在巷中的细巧身影:“袁二,进去吧。”
袁瑶衣手里攥紧伞柄,问道:“我家公子在里面?”
门台上,男人并不说话,而是重新下了阶来,折步朝她走过来。
眼看他走近,袁瑶衣不禁皱了下眉,心口跟着提了老高。
“雨下大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宁遮从她手里接过伞,垂眸道。
两盏灯笼挂在院门外,烛火发红,于黑暗中多出一份诡异。
袁瑶衣看过去,那个迎出门的人还等在那儿。而身后,她已经走过来长长的一段。
“好。”她点头。
然后见着宁遮转身,朝院门走去。
虽然一把伞下,可是袁瑶衣慢了半步,算是与他隔开一小段儿。这样离着近,她更清晰闻到他身上那股香气。
确切的说,并不全是脂粉气,还掺杂了些别的。她对香料之类只是一知半解,所以辨别不出。
脚下一踏进院门,身后的人便将门给重新关上。
一间普通的院子,除了刚才开门的人,一直跟着宁遮的小厮从屋里迎出来。
宁遮将伞收了,交给身旁的小厮,然后走进了正屋。
袁瑶衣站在正屋外,看见里面并没有詹铎。而她从下船开始,就一路留意,因为她对詹铎的了解,他要是来了这里,一定会沿途留下记号。
可是没有记号,这个院子里也没有见到人,所以詹铎不在这儿。
“詹兄他一会儿就来。”仿佛是知道了她的疑惑,宁遮开口道。
袁瑶衣迈步进了正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去安通前,我来过这儿,前街有间戏坊,为了听戏方便,便叫人租了这个院子。”宁遮坐去桌前,放下手里折扇,在盘中挑着点心。
那个家丁和小厮在正屋对面的廊檐下说话,隔着雨帘,袁瑶衣仔细听着。不是很清楚,但是口音是她没听过的。
“说起安通,”袁瑶衣往前走了两步,有些丧气道,“我家公子恐怕以后都不会去那儿了。”
宁遮笑了声,抬起头看她:“好药材,又不是只有安通有。”
他手指点点盘子,示意袁瑶衣可以拿着吃。
袁瑶衣看着那盘点心,想来是出自极好的点心铺子,那花样儿做得实在精致。
不过,她并没有什么胃口,因为不知道宁遮到底想做什么?还是他已经看出来詹铎的布局……
“谢宁公子。”她笑了笑,上去拿了一块点心,然后送到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
宁遮手臂撑上桌边,饶有兴趣的看她:“你倒是心大,叫你跟着走你就走,叫你吃你就吃。”
“这点心真好吃啊。”袁瑶衣眼睛瞪大,发出赞叹。
天越发黑了,雨一直未停,阳春二月,却生出一股寒气来,让人发冷。
袁瑶衣吃下一块点心,瞅去墙边的高脚几,上头摆着一只石榴形状的香炉,正有丝丝的烟气从里头冒出。
她走过去,端上那香炉送去了屋外。
“怎么了?”宁遮问,人懒洋洋的,几乎要趴到桌面上。
袁瑶衣走进屋来:“宁公子你带的香囊,里头的香料和草药与方才的香相斥,久了会头晕。”
宁遮颔首,道:“难怪,我现在就觉得累。”
袁瑶衣没再说话,就站在屋门处看着院子,像是等着詹铎的到来。
“安通的石头村,那边的三七参果然不错,”宁遮开了口,并从桌后站起,“难怪孟削那厮想占下,因为今年开始,药材价格有上涨。”
袁瑶衣回头看他:“安通现在怎么样了?岳四哥他们回去了吗?”
宁遮走到门边来,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他们的事我可不管,我只知道你对于药材还真是有一手,那么好的药都能找到。”
雨哗啦啦下着,在檐下落成一道帘子。
“开药堂,识别药材是最基本的功夫。”袁瑶衣笑笑,心中却是一惊。
所以,她和詹铎离开安通后,宁遮是专门去查了吗?查那些三七,查石头村,查她和詹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