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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衣(94)

她没有想做他的妾,她想出去。

然而,身后的人好似没听见,那只细长的手在缠着她的头发,说着她的头发好看。

他当然不会听见她说什么。

袁瑶衣是被木木牵着离开废院的,原先别在门柱上的灯笼,此时已经燃尽,孤零零的只剩下外头的罩子。

深夜寂静,整座府邸彻底陷入安静。

一路上,袁瑶衣没说一句话,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

她也没再挣,任由詹铎牵着,就这般回到了德琉院。

在看见院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停下,不想进去……

院中,下人们见着主子回来,俱是站着迎接。

袁瑶衣抽着自己的手,这回,詹铎松开了。她不着痕迹的站在他身后,斗篷的兜帽深,将她的脸完全遮住。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詹铎迈步穿过院子,进了正屋去,而后仆妇们相继散开。

袁瑶衣还站在门台上,有婆子从她身旁经过,将院门关上,下了闩。

“娘子,你还站这里做什么?”连婶迎过来,拉着她往院中走。

才走了几步,连婶便觉得不对劲儿,摸着袁瑶衣凉凉的手儿,问怎么了?

袁瑶衣喉间发堵,想说什么偏又说不出,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哭出来。

她吓到了,真的吓到了。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会发生周家那一晚的荒唐。

除了吓着,还有事情的复杂,詹铎竟想留下她。

她越这样,连婶越担忧,忙把人拉去一旁:“娘子与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袁瑶衣道声,极力压着心中情绪,“灯笼被我弄丢了。”

她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

闻言,连婶松了口气:“我当是什么,丢了便丢了,明日支使玉莲去找找便是。我还当是公子生气,说你了。”

袁瑶衣摇头,没再说话。

“天晚了,娘子快回房去休息吧?”连婶带着人往正屋走,“要不要水沐浴,我去准备。”

袁瑶衣还是摇头,已经到了正屋外,她脚下生出犹疑。是不是当初詹铎安排她在正屋,便就是对她的打算?

回到西间的卧房,直到熄灯躺去床上,她心中还是没有平静下来。

黑暗中,她的眼睛盯着房门,上头的窗纸透进来外面的光线,说明詹铎还没有睡。

刚才在废院的一幕幕,反复在脑海中映现,让她无法平静。

她是有自己的打算,可是中途的意外不可避免。如今,她只有快些想办法,离开这里才好。

翌日,腊月二十六。

离着年节只剩三四日,国公府越发忙碌起来。

一大早,袁瑶衣便到了念安堂,彼时詹老夫人才刚起,被人扶着慢悠悠来到正间。

“瑶衣,你是来得越发早了。”老人家笑着道,随后坐去软榻上。

袁瑶衣笑着上前,将一盏温水送上:“我是见老夫人这几日精神越来越好,想着头疾可能要好了,于是就早过来了。”

詹老夫人接过水盏,满意一笑:“就你懂事。”

随后,她将水喝下,手往旁边一送。

边上,尤嬷嬷利索的接了空瓷盏:“袁娘子当真是上心老夫人,一天三次的往这儿跑,刮风下雪都拦不住,也难过老夫人好得这样快。”

袁瑶衣听着,冲尤嬷嬷感激一笑,多少次,在老夫人这儿,都是对方给她说好话。

也就是当日延乐寺的一次帮忙,让人感念到现在。

詹老夫人自然能看到袁瑶衣做的一切,真比那满院子的所为儿女子孙强多了。别说会亲手给她按摩头,就连坐下说话都有些勉强。

“我自是知道瑶衣辛苦,”她拉上瑶衣的手,慈爱的拍了两下,“等年节时,给你个大大的奖赏。”

“哟,还是老夫人偏爱,”尤嬷嬷笑道,跟着给了袁瑶衣一个眼色,“娘子还不谢过老夫人?”

袁瑶衣会意,忙端正朝人作了一福。

以前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她真的需要一个恩赏。

詹老夫人摆手叫人起来:“上回你说的那些药草,一会儿也有人送来,便不用回德琉院,留在这头儿用朝食吧。”

袁瑶衣道声好,心中也不想回去,哪怕詹铎不在。

“最近府中真是喜事多多,”尤嬷嬷惯常的哄詹老夫人开心,“连彭家的郎君都来看您,也是有心。”

詹老夫人颔首,问道:“元悟啊,的确是有心。”

屋里热闹说着,有接下来的年节,也有关于詹铎的议亲。

半晌时,袁瑶衣去了烧水间,准备给詹老夫人熬药。

正蹲着生好了炉子,听见外面一阵热闹,好像是谁来探望詹老夫人。

袁瑶衣不是念安堂的人,也就没在意,继续着自己的事情。她适才给老夫人按摩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人头上的脉络比以前顺畅,这样看来,配上几副药服用,头疾真的能大大缓解,最起码不怕再见风。

过了一会儿,药罐已经开始沸腾,她拿筷子搅弄了两下。

哒哒,有人在外面敲了两下门。

袁瑶衣回头,见着门外站着个年轻郎君,一身朱灰袍衫,面容俊秀。

“这是老夫人的药,”男子手一提,是一摞捆好的纸包,“让我给娘子送过来。”

袁瑶衣站起来,伸手接过:“有劳公子。”

“娘子客气了,我不是府中公子,”男子一笑,道,“我姓彭,只是来给老夫人送药的而已。”

袁瑶衣一听,也就想起尤嬷嬷早上所说的彭家小郎君,便就是眼前这位吧?

看着倒是和兄长一般的年纪,听说家中也是行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