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85)
“我不怕病气,我只担心你的身子。放心,不会做什么。”
扶萤靠在他肩上,弯了弯唇,悄声道:“若是现下已成了亲便好了,表兄便能留在这里陪扶萤了。”
“表妹睡吧,待表妹睡着了我再走,明日表妹醒前我便来,也是一样的。”
“表兄说真的?明早真在我醒来前便来?”
“自然是真的。”
扶萤笑着又道:“表兄答应我便好,便不必前来。”
方兰漳笑着道:“我要真来的。”
“不用,表兄心里有我就好。天太晚了,待表兄回去,天都要亮了,睡不了多久了,不要折腾了。”
“好,那我便听表妹的。睡吧,人生病了就是得多休息。”
扶萤点了点头,这才躺下。
中秋休不了两日,第二日方兰漳下午便要走,走前又来扶萤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引得画绿和一群小丫头们又打趣个不停。
“三少爷来看过,小姐的病便好了,如今算是能继续绣嫁衣了。”
扶萤不想应和,但还是笑了笑。不论她要嫁给哪个,这些丫头大概都要跟着她走的,平日里还是好好相处为好。
“是能绣了,将绣架搬来吧,趁天明亮着,绣一会儿,又该天黑了。”
丫鬟们将窗子支开,搬了绣架放在窗边,绷上红布,拿来丝线。她便坐在床边,拿着针线在布上来回穿梭。
不久,窗外飘来一股熟悉的香味,她好奇抬眼望去。
一旁站着的小丫头笑着解释:“新结的板栗下来了,写春姐姐想着您爱吃炒板栗,专程让人拿了些回来,正在小厨房里炒着呢,一会儿便好了。”
她忽然鼻尖一酸,倏得起了身,撞得圆凳微响。
“怎的了?”小丫头立即担忧朝她看去。
她摇了摇头,垂着眼往外走:“突然想起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我去祖母院子里看看。”
丫头急忙跟上:“早上不是去过吗?老夫人还叮嘱呢,说是小姐身子不好,不用一日几顿地往那里跑。”
“早上去时,说祖母有些着凉了,我还是去看看才放心。”
小丫头没办法,只能跟着走。
老夫人早吃过晚膳歇息了,扶萤只是在门外和丫鬟们说了几句,问了问老夫人的情形,又缓步往回走。
写春和画绿都在院子外迎她,一个手里拿着披风,一个过来扶她。
“天一日日地冷了,小姐晌午去过便行了,下午便莫往那边去了,您若是因此生病了,老夫人反而担心。”
“嗯。”她点点头,抬步往院子里走。
写春给她整理整理披风,又道:“板栗炒好了,还是热的,小姐要用一些吗?”
她摇了摇头:“不了,天晚了,吃了板栗容易积食。”
“也好,明日若要用,再放到锅里炒炒也是一样的。”
“嗯,我困了,想睡了。”
“还没用晚膳呢。”
她摇着头往屋里走:“不饿,不必用了。”
夜静,窗外一阵雨,将树上的叶子又带落一堆,她的枕头又湿了大片。
她又是睡到晌午才醒,起来后,神情仍旧倦怠。
写春跟着她从老夫人的院子回来,还不到午时,便又伺候她睡下,忍不住担忧一句:“小姐不是不咳嗽了吗?怎的还是这样犯困?”
“兴许是夜里没睡好,不必担忧,再者秋日里,犯困也是常有的,你们若是困了累了,也去小憩会儿,轮换着守着就是了。”
“小姐多睡会儿养养精神也好,只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嫁衣还未绣好,着实让人有些心急。”
“不急,还有些时日呢,我下午起来便绣,每日都绣一些,能赶得及的。”
写春放心一些:“小姐心里有数便好,小姐睡吧。”
扶萤不想绣什么劳什子嫁衣,一坐在绣架跟前便心神不宁,但又没办法,只差她这一点儿了。这里不比婺州家里,若绣不完,这些个长辈们必定有看法,不想绣也得绣。
所幸,这几日日头好,有日光照着,屋里还算亮堂,不费眼睛,绣起来倒快一些,紧赶慢赶总算是要收尾了。
丝线穿过布面,外面丫头急急来传:“小姐!小姐!外面有人找!”
“何人?”扶萤问。
“他没说,直说小姐见过就知晓了。”
“画绿去瞧瞧。”扶萤未抬眼,随口吩咐一句。
画绿应了声,缓步走了出去,没多久,又匆匆跑回来,磕磕巴巴道:“小姐、小姐……是、是是是砚禧回来了!”
第49章 第 49 章
扶萤微怔, 垂下眼眸,低声问:“他要做什么?”
画绿气喘吁吁,咽了好几口唾液才好一些:“他说想见小姐。”
沉默片刻, 扶萤起了身,缓缓往外走:“你去, 将他带去外院的小亭。”
画绿看她两眼, 抿了抿唇, 小跑着又朝外去。
那座小亭下, 扶萤迎着风坐着, 头上的流苏簪子、额前的碎发、脖颈前系着的披风带子都被风吹得四处乱飞。
她眯着眼,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人, 却好似隔着雾, 什么也瞧不清,直至画绿带着人走进了,在她耳旁低声提醒一句:“来了。”
她回过神,摆了摆手:“你下去。”
画绿看一眼亭台下的人,又看一眼扶萤, 悄声走远了些。
秋风飒飒地吹着,不知有哪一刻,扶萤恍然看清了他的面孔。
他总是这样桀骜不驯的,旁的奴才再如何愚钝,也会憋出个笑来讨好主子, 可他从不,即使被打断腿,那一身骨头仍旧硬得发慌, 从不肯低头。
他那双平静的丹凤眼看着她,没有恨意、没有爱意, 只是平静,竟让她觉得好生惶恐、好生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