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109)
黑山白雪间,一人一马合成一粒芥子。
他踏着一地碎琼乱玉,策马闯入围剿的包围圈中, 剑出, 啸出奇古杀气, 破。
同侪讶异看他双剑, 目光颤抖。凛冽寒风吹得眼睛发红, 神色厌恶夹杂愤怒。
“叛徒。”
银铁铮鸣,但霎时转向了他。
他目光空无一物, 只是冷笑。
“来杀我。”锦水将双泪高高举起。
他把剿匪兵力引离了盗帮老巢。
尘山雪色万里,山野沟壑复杂,奔驰其间时,目光中一山复一山的沉寂, 鼻腔中冷冽的寒气,雪后的松枝清气,压下了满喉咙血腥味。
他在大雪中杀了人。
双指夹着剑身, 咻地滑过薄雪, 积雪与血色揉成一条河流, 嘀嗒落下。
走, 去明月楼见皓月。
策马,转身。
哈出一口白烟。
雪原碎玉中踱来一持拐老者, 皱纹沟壑夹了雪与泪。
这是何人?
为何他含了热泪,还撑出微笑。
“小白……你伤好啦,让师叔看看……好孩子,辛苦了,好孩子……”
雪原,黑山,银云,被鬃毛水亮的白马远远甩在身后。
他坐于马背回首,
跛脚老者静立风雪中,苍老的身影渐渐缩成一点枯朽枝干。
跛脚老者郑重颔首,对他作了一揖。
风雪重重砸在马头,马嘶凄厉,脚力更快,很快绕出尘山崎岖古道,离了京畿,入了汴京。
大道无宝马香车,无市井喧哗,宵禁钟声悠长叩来,风雪汩汩。
马走得更快。
勒马,颔首,烧的焦黑残破的一座小红楼。
到了,明月楼。
楼下空无一人,楼身破败腐朽。
他翻身下马,系马楼边枯木,迎着风雪,提剑飞速上了楼。
皓月支着斧头静静待他。
“你没有杀了衰兰送客手。”
“不错。”
“你去尘山,帮盗帮匪徒杀尽追兵,成了叛徒。”
“不错。”
“那么,盟主要捉拿你。大军,已在路上,速速包围明月楼。”
白行玉稍颔首,却垂下眼眸,睫毛挂着雪,全全挡住眼神中的轻蔑与肃杀。
“你们本就是来捉拿我的。是为了我,才发兵围剿盗帮的。”
凌冽美目骤然抬起,“罪名,莫须有。”
语罢,双臂交叠胸前,赫然一震,臂开,两道剑光寒气如飞雪般啸出。
宽斧横拦,如钟鼎坠地,强硬破开双剑轻锐攻击,皓月肩头霎时一道血痕,鲜血喷射淋漓,他咬紧牙关抵挡,喉中滚出字句:
“盟主早知你沦落在明月楼,剑门宗师亦知,但他不愿再插手。你不过是一枚弃子……”
双剑骤然撤去,皓月失了平衡,趔趄几步,重提斧,剑如流水般拦腰环抱,双剑夹于身前,呈十字狠狠抵合,锁了皓月的退路。
“那又如何?”
“盟主对你的宠爱,几分真,几分假?盟主把你从剑门接过来,年年为你戴上桂花冠,只不过是利用。那剑门宗师……他几乎是恨你。因为你的父辈……”
“那又如何?”
双剑一挑,持斧的双手迸溅两道血痕,皮肉外翻。
“你在此地受人欺辱时,你的剑就在楼顶……”
剑疾,血出。
皓月后撤半步,收起斧头,手腕一翻,霎时亮出一道骨钉,便往白行玉肩头按去。
良久,没有看见对方瓷白面颊上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不该如此……
面前人琥珀瞳孔空若无物,面颊沾着点点红梅血迹,勾唇轻笑了一下。
“皓月,你为何觉得,这些话,能乱我的剑心。”
话音清脆落入雪中。
噗。
锦水将双泪一剑贯穿了皓月的胸膛。
“我身上的斧伤,是你落下的。手脚筋也是你挑断的。”
“你何必杀我。……我也不过是奉旨行事……”
叮。
又一泪插入。细若小泉,割开皮肉无声,血珠慢慢泌出。
“我以为,来到此地,见此景,听了这些话,你不战自败……何况我带了酌骨引。……幽人,我看轻了你。”
双泪同时拔出。霎时,血涌如泉。
皓月重重呼吸,咳出血来,他濒死之际已说不出完整的话。
明月楼外,雪落无声。
风啸,戾气哀怨,卷来远处的刀戟碰撞声、行军踏雪声、喧闹叫骂声,越来越近。
大军将至。
皓月目光失神,喃喃笑着,“幽人,逃吧。你只是太信江湖……而盟主或剑门宗师,握着的是权柄……江湖是没有权柄之分的,只有剑说了算……”
皓月留下最后的善语,死在雪声中的明月楼。
白行玉双指抹去锦水将双泪上的血痕,倚窗远眺。
汴京万里银霜,一团烽烟和一群肃穆黑影,燕归巢般包围了明月楼。
是来捉拿自己的。
哈出一口白烟,他就地坐下,倚着栏杆调匀呼吸。
盗帮众人已尽数逃离尘山封锁。衰兰送客手的亲人安全了。
他特意给那长须美髯公挑了明路,让他先一步离去。白行玉推测,美髯公会去汴京,通知衰兰。
……呵。衰兰会以为自己是去杀他的师门么。
没关系。
衰兰安稳呆在汴京就好。
衰兰不要卷入这些流血。
他哈出一口白烟,抱紧了双泪。
等自己死了,衰兰兴许会明白,自己没有背叛他。
他举起双剑,双臂重重一叠,两泪碰撞,迸溅出火花。
他撕扯下皓月的些许绸缎衣裳,燃了火花,团在掌心,顾不上燎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