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43)
仔仔细细地、穷尽山水地描绘那一夜的古鸿意。之前的人生中,天下第一剑客从没有一次说过这样多的话,去赞美一个人。心甘情愿地。
为什么会记忆如此深刻、清晰呢。
可是月光如水,即使不是他,换谁都忘不掉那一夜的衰兰送客手,快意绝艳,一剑霜寒十四州。
要让师兄们知道,那时候,古鸿意非常非常好。
这些繁复的词汇,化成指尖流水一样划过的飘逸轨迹后,沉重的信息倾倒,反让醉得意愣住了。
小小的厅堂安安静静,柔软的目光和日光一起倾听一个人慢慢地打着手语。
醉得意是众人之中,唯一能听到这些无声的话的人。
那双清冽的眼睛,目光很重。醉得意是个糙人,不懂人情,却直觉觉得,这些话,很重要。连最后一瓣芍药何时飞走,也很重要。虽然,醉得意说不清为什么。
他不知该如何翻译,磕磕绊绊,才提炼出最简单的主旨来:
“小古没有骗他,小古救了他,是大英雄。”
听见醉得意言简意赅的翻译,古鸿意眼睛非常明显地亮了一下,点亮一团旋风。
白行玉却心里笑笑,古鸿意,你又听不见我如何形容你。
他点点头,感觉使命已尽,眼神渐渐空下来。
师兄师叔们厌恶自己,无所谓的。
毕竟,三百两黄金是真,差点害他们的师弟丢了性命也是真。
他无可辩驳。
忽然,清冽的药草气息滚滚而来,不由分说地包裹住他。
毒药师搬出大包小包,又翻出一堆瓶瓶罐罐,依次摆在白行玉面前,半蹲下身,与他视线平齐,声音平稳:
“小白,这是我给你带的,你收下。”
他愣了愣。
“这一罐是天山的藏红花,我研成了粉。”
“这一瓶子浸泡的是百年的人参。”
“这个小盏是……”
“这个瓷瓶子是……”
毒药师一样一样地挨着介绍自己带来的聘礼。刚开始是些大补药,后来越来越离奇,什么鹤顶红、含笑半步癫都出来了。
毒药师两指小心捏起鹤顶红的瓶子,一本正经,“我炼了三年,一碰就死。”
这是他最拿的出手的、最稀罕的东西。长眉淡淡一抬,满意地微笑。
“东西不多,让你见笑了。来日,等我再去一趟天山,给你们俩采些好药。”
毒药师认认真真地看着那双有些失神的眼睛。
忽然,又一阵熏熏然的醉人的酒香。
醉得意“嘿呀!”一声,赫然搬来两个枣红锃亮的大缸,喜气洋洋道:
“小白,我给你带了酒!都是陈酿的好酒……跟师兄师叔们一块喝呀!”
古鸿意却稍稍蹙眉,有些担心,他知道白行玉不喜欢酒,甚至有些生理性的怕酒。
古鸿意看去,醉得意一双圆目瞪得天真,嘿嘿挠头,开怀笑了。古鸿意看见,白行玉对着师叔一团孩气的笑容,有些愣神,却很乖地点了头,“嗯。”
接着,袖玲珑袖子翻飞,赫然亮出一堆铜亮的小玩意。
“这是我制的暗器。小白,你收着。”
古鸿意眼睛亮了亮,有些暗器自己见过,可有些是新花样,全全没见过,袖玲珑师兄竟又做了这么多好东西。
袖玲珑捋一捋长须,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谁家聘礼给新娘子送暗器呢?
……奈何自己半辈子就会折腾个破铜烂铁。
“小白,让你见笑了。”长须掩盖之下,袖玲珑无奈笑笑。
白行玉捡起一枚古铜色的莲花,仅仅小指大小,捧在手心,仔细看了看。
他知道,暗器圣手袖玲珑,一枚碧血莲花蕊,十年出一枚,江湖万人争夺,却千金难买。
不过,距袖玲珑打磨出上一瓣碧血莲花蕊,尚且不足十年。
袖玲珑捋一捋胡须,那把水亮柔软的美髯,看起来却有些凌乱,眼眶呈现淡淡的黑青。他仔细地盯着这瓣莲花,不错,虽然是没日没夜的赶制出来的,但并无瑕疵。
长须之下,袖玲珑有些紧张的表情,但愿小白不嫌弃。
古铜色莲花在掌心绽出铁器鎏金。他想起,古鸿意掌心捧着一瓣青碧混着淡粉的芍药,认真说:“我教你暗器,你教我剑。”
这不是一句虚言。古鸿意此人,每一句话都真有行动。
睫毛颤颤。一阵春风暖洋洋的烘着脸颊,春日,真的暖起来了。
跛子刘东瞧瞧西看看,心说,“怎么衬得就我一个空手来的?”
他却不服气,“一群胡闹的家伙!净送些乱七八糟的,难怪一群没老婆的。还不如我干脆不送。”
人家提亲,都是织金绣绮、斛珠翡翠、温玉暖香。图个好彩头,愿新人和美平安。
谁家提亲送含笑半步癫啊?谁家提亲送见血封喉的大杀器的?
这什么家庭啊?
跛子刘无语凝噎,敲敲脑壳,试探着看看小白的表情,心里祈愿着,咱们可莫要把人吓跑了。
白行玉坐在毒药瓶子和暗器金铁的堆里,抄起鹤顶红看看,又抄起含笑半步癫瞧瞧,然后把它们轻轻放下,不忘按照瓶子大小,从低到高有序排好。
倒没什么害怕的神色,反而像小猫遇到了新奇的玩具一样,什么都拿起来晃晃。
然后,他两指捏着那枚古铜色的碧血莲花蕊,高高举过眉眼,对着日光,他稍稍仰头,眼眸被照的透亮见底,一动不动地仔细盯着那枚汇着日光的莲花。
盯。好奇地盯。
然后,他转了转手腕,莲花瓣叮当碰撞,金铁之声与刺骨的寒气铮铮而鸣,竟迸溅出猩红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