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良宵(53)
翌日一早,书悦拎着提包站在家门口等江斯淮来接她。
刚上车,一份崭新的劳动合同递过来,她扫了一眼,从包里翻出签字笔,利索签上自己的名字。
江斯淮轻笑一声:“这么信任我?”
“那可不,毕竟是自家人。”当演员要有入戏的自觉,书悦笑眯眯地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两本崭新的红本本递到他面前。
“怎么样,我加急定做的,糊弄糊弄我爸妈肯定可以。”
“我怎么觉得你是筹谋已久?”
江斯淮顿了一下,打量的目光陡然落在她脸上。
书悦连忙摆手为自己开脱:“你别多想,在布达佩斯我真没认出来你,那时候是真情流露。”
真情流露啊。
江斯淮唇角微微勾了勾,没在这个话题继续往下。他开车的习惯很好,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速度又稳又缓,偶有几次踩下剎车也足够轻缓,倒是晃的书悦有点困。
总归到律所还有半个多小时,她低头看了眼时间,边打哈欠边拿出遮瑕盘点眼下的乌青。
江斯淮瞥了她一眼问:“失眠了?”
“是啊,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着,看完一部六十集的动画片。”
“为什么失眠?”
这就要涉及到一个惆怅的话题了,书悦叹了口气,“因为爱而失眠。”
“想到我妈这么爱我我还骗她,就很愧疚。可是如果不骗她,我又会过的很难受,这种又快乐又悲伤的爱你能懂吗?”
江斯淮不太懂。
他只知道所谓爱情只有荷尔蒙开始的那一瞬间是快乐的,往后余生,相处中会有争吵的痛苦,离别时会有失恋的痛苦,就算是重逢再回也会有破镜难圆的痛苦。
所以他试着宽慰她说:“不痛苦也就不能叫爱了。”
是啊,书悦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没有痛苦作底色,那么爱也不会显得那样甜蜜。
但有的人显然在尝到苦头的那一步就已经退缩。
书悦睫毛颤了一下,脑子里灵光一现,整个人一下精神了。
她扭过头问江斯淮:“这不会就是你一直没有恋爱的理由吧?”
车在律所缓缓停下,江斯淮偏过头来看她,答得理所当然,“我为什么要选择痛苦呢?”
“可是……”
书悦还想要再说什么,视线之内,她忽然怔住——江斯淮解下安全带,毫无征兆地倾身过来吻住她,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堵住,又在一番推扯之中悉数咽下。
江斯淮很快结束了这一个很轻的吻,用近乎冷静的声音提醒她,“好了,该工作了。”
地下室的灯光昏暗,此时正是清晨,空荡荡的大片位置,除了他们这儿亮着光,其他什么也没有。
为了避险,书悦带着口罩先他一步下车。
登上电梯的那一秒,她情不自禁压上自己的唇,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划开了工作和生活的距离。
他还挺会撩拨人。
电梯在江季周律所门前停下,书悦低头理了理袖口,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这次她终于知道那位前台小姐的名字,姓周,叫莉莉,笑起来很甜,脸颊两侧各有一个小梨涡。
由于是第一天上班,周莉莉一下犯了难,还不知道应该把她放在哪里。
幸好十分钟以后,江斯淮乘着电梯上来。
周莉莉一下把这个难题抛给他。
江斯淮丢出一把钥匙,一派简明扼要的作风。
“这间,我带她。”
周莉莉说了声“好”,带着书悦去领一干文具用品。
穿过又窄又长的一条走廊终于到了仓库,周莉莉想了想,拿了一堆文件袋和执笔给她。
“椅子桌子的话,你直接坐在上一个实习生的工位好了,入职的体检费到时候你找财务报销,暂时就这些了,如果你缺什么就和我说。”
书悦说了声“谢谢”,抱着零零碎碎一堆东西往前走。
也许因为上次留给彼此的初印象都很好,周莉莉又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这会儿成了同事,更是漫无边际地和她聊起天。
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江斯淮的身上。
周莉莉感慨地说:“跟着江律师,你可惨了。”
“他手底下跑林好几个实习生。”
书悦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问,“很凶?”
“不凶,而且和其他带教律师相比,江律师是唯一一个不骂人不发脾气的律师。”
说这话的时候,周莉莉托着下巴,眼睛里那种类似看爱豆的爱心泡泡眼都快要冒出来,书悦件装没看见,继续问,“那为什么走?”
“他不骂人,但他会问你为什么做不好。”周莉莉说,“你想想看,他不说话,就用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你,那一刻你就会后悔为什么没在学校里把本事学硬了再出来。”
“所以后来那几个实习生都回去念博士了,自发要再提升一下自己。”
书悦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他该和季争渡换个职位去当老师。”
是这么个道理。
周莉莉把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同事送到了门口,非常好心地送她最后一句,“进去吧,多保重,但愿你今天中午还能吃得下饭。”
书悦反应慢一拍地接话:“我中午有点想吃鱼香肉丝。”
周莉莉翻来个白眼:“你真不害怕?真没感觉到江par身上那股生人勿扰的冷酷气场?”
“不害怕啊。”
书悦说:“也没什么其他感觉。”
晚上说不定还要睡一张床,这点距离算什么?至于他不说话就有威慑力的眼睛,书悦拨了拨头发,她只有在床上看见江斯淮的眼睛才会双腿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