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女医进阶手扎(113)
“你这是怎么?”宋亦慈搁置好碗筷,冬日里少动弹,她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我看谢公子最近总看兵书,他会上战场吗?”
这一问倒是给宋亦慈问住了,谢世卿虽是谢定安独子,但养在金陵富贵乡里,一未领过兵,二没上过战场,就算天塌下来都还有他爹顶着,怎么也不会轮到他。
“应当不会。”她垂下眼,三月来每日回春堂开门就在那等着的人,今天关门都没来。
明明今天是三月之期,他怎么会忘了?到底是什么事耽误了?
她擦了擦嘴,掀开帘子往院子里看了眼,这冬日的第一场雪还没落下。
时辰尚早,她坐在榻上靠着软枕,在矮桌上默写内科教材,专心默写了最后几页,上官静这三个月已经将几本古书吃透,是时候把这本书送她了。
她看着宣纸上这狗爬字,再往前翻便是谢世卿的小篆,行云流水,笔力遒劲。她气恼地将笔一放,将默写好的医书放在一旁,翻身上床睡了。
秋枫见她写了好几页,以为是写累了,团吧团吧窝在被子里睡了。
——
宋亦慈只觉自己行走在云端,一往下看尸山血海,她心猛跳一下子坠落,跌落在尸山,到处都是身中箭矢的将士,盔甲破烂,鲜血染红了灰白布衣。
到处是倒落的旗帜,上面写着明晃晃的谢字。
一只血手从尸堆里伸出,拉着她的裙角,“宋神医。”
她往下看是张陌生的脸,她不由得松口气,还好不是他。
她蹲下身正准备对兵卒进行急救,那只血手却指着前面。“宋神医,救救将军吧。”
她顺着血手看去,只见将军身着银甲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头盔上的红缨和银枪上红缨随风而动,左手拿着谢家军的旗帜,右手拿着银枪,顶天立地。
将军背对着她,她却觉得身影莫名熟悉,她朝着他走过出,明明几十米距离,她却怎么都走不过去。
就在她越来越着急,越来越心慌之际,将军却转过头,冲她一笑。
她心被揪起,痛到难以呼吸,谢世卿。
“阿慈,回去吧。”
他的话好像咒语,将她越推越远,越推越远。
“不要——”
梦醒了。
宋亦慈猛地从床上惊起,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的心狂跳,慌忙穿起外袍。
秋枫从外间走了进来,屋子里只留了一盏孤灯,昏暗烛光下,秋枫还看清了她额间的汗。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宋亦慈几下穿上长靴,将散落的长发慌乱地用发带扎好。“什么时辰了。”
“三更天了。”
夸擦—
房檐上积雪落下。
宋亦慈一惊看向窗外,下雪了,雪盖了整个院子,天空乌云散尽,孤月悬空,月光倾洒而下,整个天地间都亮堂堂的。
她推开房门就往外跑,秋枫只当她想去院子里玩雪,跟着她跑到了回春堂外小巷子,秋枫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宋亦慈愣在原地,小巷子里站了个人,正对着她院子的方向,身型孤傲笔直,寂静得犹如块望妻石。
她语带哽咽,几乎说不出句完整话来。“谢世卿,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万丈红尘
谢世卿如提线木偶般僵硬转身,目光呆愣,他的发上肩头都落上了薄雪,天青色外袍被浸湿,颜色变深。
一阵冷香袭鼻,他转身,宋亦慈才发现他手上执着支红梅,梅花鲜嫩的花瓣和枝干都覆盖着层薄雪,他露在袖子外的手,指尖关节冻得发红。
她心间发颤,分明大雪已停,他这是从下雪站到了现在。
他语气低沉沙哑开口:“阿慈,回去吧。”
这几个字如惊雷在她耳边炸开,和她梦中的话重合,让她一时间分不清在梦里还是现实。
“你到底怎么了?”
她跑到他身侧,拂落他肩头发间细雪,长发已经被融雪打湿贴在他的额间,狼狈破碎。
鼻尖冻得发红,眼尾都染上了抹红色,明明平日嬉笑怒骂的脸,现在冷若冰霜,她只觉得她的心被一只手用力揪住,呼吸都变得难受。
“阿慈,谢家没人了,谢家只剩下我一个了。”谢世卿拉住她拂雪的手,“谢定安带兵追击吕庆全军覆没,北羌还砍了他的右手挂在城门上。”
她坚定地回握住他的手,他一贯比她体温稍高,现在冷得像这细雪。
他的唇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冷极了还是气到极点,“阿慈,明明我母亲的冤案侦破,我以为上天终于善待我一次,我才给他写了家书,多年怨怼终于说了清楚,可是到头来我父亲却没了。”
“你先别急,也许谢将军根本没死,他们找的其他人假扮,混乱军心吶。”宋亦慈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肯定是混淆军心。“一定是这样,谢世卿你再好好想想,你父亲身经百战,他怎么可能死。”
“他的手没人不认识,满布的疤痕。”谢世卿绝望地闭着眼,再也不敢再看她。
她忆起为谢定安诊治时,那满手的伤痕,都是这几十年驻守边疆留下的功勋。
“所以你今天一整天都站在这里?若我没有出来你会怎样?”宋亦慈看着他的脸,在月光下整张脸苍白得不像话。
“阿慈,我……”谢世卿张张口,酸涩填满整个胸腔,他怎么会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他一早就寻来了早开的红梅,挑了开得最盛最美地那支。
只是还未出门,便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家书,他原本以为是谢定安抓住吕庆的消息,再差些是谢定安还未抓住吕庆,如前几封信对他抱怨,“吕庆这厮实在太狡猾了些,比这田间泥鳅还难抓,吾儿莫急,我抓他还不过是早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