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郡主说(162)

过了一阵,悬着灯笼的马车停到了旅舍外。

见白鹞就守在旅舍门前的大杨树上,于管家下马打听了几句,果然很快就在旅舍的一间屋子中找到了自己的小郎君。

阿柿则一直安静地跟在于管家身后,步履柔缓轻慢,面前垂着的帷帽白纱不见丝毫晃动。

直到看见了屋子里的陆云门,她才忽地加快了脚步,呼呼超过了前面的于管家,一下扑进了小郎君的怀里。

“太久了。”

她抱着少年,恍若周围无人地只慢慢跟小郎君说话。

“这么久看不到你,我心里很不安。你不能再跟我分开这么久了。”

她的声音和软,语气却认真极了。

少年便也同样郑重地应了声“好”。

仰着脸的小娘子听到后,这才慢慢地放开了紧抱着他腰的手:“你说到做到,我就不再因为葡萄的事继续生你的气了。”

少年低头看着她:“我说到做到。”

听到了什么葡萄,即便被小娘子的没规矩气到脸都歪了,于管家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想弄清楚当时马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自然是不会得知了。

那时,在马车上,掉了葡萄的小郡主抓住陆云门不愿她离开的软肋,好好地哭着威胁了他一通,掉着眼泪说要回家、要去找会宠爱她的郎君,边说还边要赤着脚往发凉的马车地上跳。

因为很想看看陆小郎君被惹恼时的样子,她故意又趁机挥手打落了旁边小几上盛着葡萄的银盘。

然后,她便满心愉悦地等着看少年露出终于不耐烦的神情。

可少年却仍旧没有一丁点要同她生气的意思,他只是第一时间便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护了护。

小郡主却因此觉得更有趣了。

她立马露出了一副自己也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两只圆眼睛大大地睁着,下睫毛上的泪珠还悬着,仿佛是害怕到呆住、连哭都忘记了,叫谁看了都不能再忍心责备她。

少年看了看她,默默地将她抱起,让她在独自坐好。

随后,他便半跪在了她的面前。

垂眸注视到他膝盖点地的那一刻,小郡主的瞳仁忽地跳了一下。她侧了侧身,闪动着睫梢上已经冷掉的眼泪,又想要往他旁边的空地上落脚。

但随即,少年便握住了她的脚踝。

“是我错了。”

少年望着她。

他竟然因为怕自己无法忍耐、对她做出伤害的事情而想要约束她。

明明,该被约束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看着她的眼睛:“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在他的面前,永远自由。

他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拒绝,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你的手上都是葡萄的汁水。”

对着少年那张漂亮又坚定的脸,小娘子慢慢地拧起眉,说得又柔又娇气。

“好脏。”

说完,她扭开脸,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珍珠似的泪珠簌簌地又掉了许多颗。

少年也不分辩,默默地去净了手。

可直到他跪着为她穿好靴、将她送进旅舍,小娘子都没有再跟他对过话,就像是在同他怄气一样。

直到这时,她才算是主动地与他和解。

而在旅舍的这间屋子里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小娘子语气好奇地向吕郎君问道:“既然可能误了吉时,你为什么不带着新妇先赶路?”

这法子自然早就有人想过。

未等吕郎君出声,他身边的人便替他做了答:“那群人拦了唯一的官道,我家郎君若想带着新妇过去,便只能扎进深林、绕远走崎岖小路。可那小路哪里是好走的?曾有人家也是为了躲避障车,铤而走险,单骑进林。可是,不要说在吉时前赶到了,便是又过了几天几夜,也没有人从林中出来,竟是就那样不见了!”

“那乘坐我们的马车呢?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跟这场婚事没有关系,除非他们真的要做劫匪,不然,就不会来拦我们。”

阿柿说着,仰面看向身边的少年。

“我们的马车很大,挤一挤,足够再坐下好些人。不如就让吕郎君和王娘子上我们的马车,让我们把他们送去成亲。”

少年向于管家点了点头。

很快,心领神会的于管家便将驭师请了进来,同他说了说他们的打算。

可听了他们的话,一直沉默寡言、只是听命行事的驭师却摇了头:“我常年跑这条官道,对那群人也有所耳闻。他们以此为营生,只怕早就派人留意了旅舍的动静,一旦发现新夫新妇离去不见、上了这辆马车,必会使下作手段再去前路阻挠。到时人单力薄、只怕更加危险。”

“我明白了。”

帷帽后的小娘子不紧不慢地轻声讲着。

“不能被外面的恶人发现他们上了马车、消失不见,那只要有人以新夫新妇的身份一直待在旅舍里,让王娘子和吕郎君假扮成我和陆小郎君、坐上我们的马车,不就能顺利离开了吗?”

她说着,抬头看向小郎君:“而且,扮成新夫新妇的人要坚持得尽量久,最好能久到过了吉时、让那群恶人没办法再在路上对王娘子和吕郎君使坏,对不对?”

少年颔首:“若是准备妥当,应当行得通。”

“的确如此。”

吕郎君旁的中年男子见状,便也立即对着吕郎君出声道:“无论何种办法,若是迟迟再不决定,只怕就真的赶不上吉时了。”

吕郎君呆呆地犹豫道:“小陆郎君说行,我自然同意。可不知王娘子会不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