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居高临下地、傲气地用他那双总是流淌着金色光芒的兽般眼睛盯着她道:“这马车一旦到了兴禅寺,不到日落便不会往回返,若是老祖宗向佛心起,在那里过夜也是常事。你今日上了这辆马车,还要怎么去我那里?”
小娘子理亏似的闪躲了一下眼神,不跟卢梧枝对视了。
但过了一小会儿,她还是没有忍不住般、小声地软绵绵辩驳:“你也在这里,还不是也没有等我。”
少年扯着嘴角,懒懒地笑:“我为什么要等你?我又没有承诺过。”
小娘子就又闭嘴了。
但没过多久,她就把大肥猫抱到了怀里,边给它顺着毛,边悄悄将猫头对准对面的卢梧枝。
“咬他。”
小娘子用轻到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对着大肥猫下令:“咬死他。”
少年不羁地嗤嗤笑了下,拍了拍自己的左臂。
不多时,一条细长的蛇便从卢梧枝的袖口钻出,灵活地缠到了他的手臂上。
小娘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一下把突然背毛竖起的大肥猫丢开,身子前倾着向少年靠近,声音里雀跃难掩:“你把它带来了?”
他带在身上的,正是她昨日最后看上的那条身蓝红尾蛇。
而从蛇头探出的那一刻起,身上总带着种难驯野性的少年就一直凝神地在留意小娘子的反应,连肩都不自觉绷紧了。
可她的样子实在看不出一点虚假,仍旧没有丝毫的紧张与害怕。甚至,她已经跃跃欲试地又想要把蛇从他的手臂上引过去了。
少年肩头松弛地卸力塌下,又歪懒地向后靠了靠,眼角微微垂着,就像只吃饱喝足后惬意了的大猫:“我不将它带着,万一我不在时,有人溜到我的住处,把它偷走了怎么办?”
这话里的言外之意,便是再不聪明的人也能听得出来。
小娘子当即柔柔地哼了声。
“我如果真的想要,才不用偷,宠爱我的小郎君会找来送给我的。”
可是,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她的目光却还是一直黏在那条蛇的身上。
不过须臾,抿了抿唇的小娘子就忍不住般地觑向了卢梧枝:“我能再摸一摸它吗?”
卢梧枝开口:“伸手。”
见小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将手伸向了自己,少年扬起笑,一把抓住小娘子的手腕,让蛇从他的手臂,游到了她的手上。
被他握住了手腕,小娘子似乎很不情愿。
她一脸的忍呀忍,等那条蛇的尾巴一离开卢梧枝,她就立马把他的手甩开,再也不去理他了。
少年却还是坐得很悠哉。
他散散漫漫拿出挂在怀中的陶埙,自在地吹出了一阵幽幽的古怪曲调。
逐渐逐渐,缠在小娘子手臂上的那条毒蛇挺起了头,慢慢直起上身,开始随着曲调游晃扭动。
小娘子看得像是都呆住了。
片刻后,她回过神般,猛地凑向少年,兴奋的眼睛亮得,仿佛里面有着万丈的光芒。
“你好厉害。”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能学吗?”
“你能不能教我?”
——“九郎君也太吓人了。”
——“可是阿枝,这样下去,天底下能有几人可以走到你的身边?”
——“我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怪胎!早知你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你为什么不继续吹了?”
“是我太吵了吗?”
“我还想听、还想看。”
“它真的好像是在随着你吹出来的声音起舞呢。”
看着小娘子灿烂的笑脸,褐肤少年突然开口:“还有更有趣的,你要不要看?”
“是什么?”
“不在这里。我们先到别的地方去。等到了,我就给你看。”
小娘子愣了愣,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声音也淡了下去:“可是,我今日要跟郎君去佛寺。”
恣意的少年却正心潮澎湃。
他根本不听阿柿所言地起了身,轻轻踢开挡在他脚边、喉中正充满敌意、低吼着呜呜不止的大肥猫,掀开马车前的帷帘,对车夫下令:“前面再过一个巷口,你便将车驾向左街。”
“可兴禅寺在右……”
车夫下意识辩了一句,随即便意识到,九郎君竟是要彻底将车里的小娘子拉走,连兴禅寺都不准她去了。
“这怎么能行……”
车夫更慌了:“九郎君,里面的人是……”
“怕什么?”
卢梧枝现在不想听多余的话。
他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眼睛中却不见半分笑意,“不过是绕远一些路,稍晚还是会去兴禅寺,不会有人因此怪到你的身上。”
被他这样盯着,车夫不敢再发一言,只能照他所说,握紧缰绳,闭着眼睛一狠心,将马车赶向了左边。
发现马车真如卢梧枝所说地脱离了队伍,小娘子一副惊讶样子地睁大了圆眼睛:“卢府的车夫为什么会这么听你的话?”
紧接着,不待卢梧枝回答,她就起身冲向马车前的帷帘,伸向想要将它掀开:“我要回……”
可声音才刚从喉咙发出来一点,她的嘴巴就被少年的手捂住了!
大肥猫见状,砰地扑上去,拚命抓咬着卢梧枝的小腿,力道大到都见了血,却没能让他的手放松一点。
“这只猫咬伤了我。”
少年对着在他手底挣扎的小娘子问道:“我可不可以拿它喂蛇?”
嘴巴被捂住的小娘子使劲摇头。
“那你就陪我去那个地方。”
他说道:“我完全不在意你有没有侍奉过别的男子。可若是你的那位郎君只是因为你陪我出游片刻就万分介意,那他便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宠爱你。既然如此。只要我向他要,他就一定会愿意把你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