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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说(28)

这会儿,他正在等李忠的回信,对着那扇紧闭的屋门望眼欲穿,连脚背上搬着同伴尸体成排走的蚂蚁都没心思留意,对阿柿自然就表现得不爱搭理,也就只看了几眼她乱飞的指尖。

而屋子内,李忠正在向陆云门询问此前在杂耍班子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确认贾明方才讲给他的内容同此前阿柿所言相差无几后,他才喊进了院子里的人,终于将这个案子的详情铺开告知。

据杨褐所言,他甚是冤枉。

那日,他正在那间库房内进行每日的查点,梨娘端着茶盘不告而入。

他正巧口渴,便喝了梨娘递上的茶水,谁知不久后,他便头脑昏沉,四肢力乏,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待他再度醒来,他已经成了梨娘案子的疑凶,连情况都未摸清,便被接连审问,甚至还遭遇了牢狱之灾。

李忠陈述道:“数次审问,杨褐的招供都没有改过,一直咬定他昏迷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连梨娘的死,都是在醒来后从我的口中得知的。”

贾明:“那照他的意思,是梨娘在水中下药迷晕了他,随后将他放进了大箱,自己再坐到箱中,将刀塞到他的手里、捅刺了自己数刀?”

贾明的绿豆鼠眼一转,当即就说出了疑点!

“先不说别的,纵然杨褐在男子中偏瘦阴柔,但梨娘一个纤弱娘子,要怎么将杨褐搬进高箱!?”

“这倒并非不可能。”

李忠拿起几份抄录了杂耍班子众人说辞的供纸。

“我已查实,梨娘虽是舞姬,但也练过寻橦顶竿的力气戏,将一名成年男子搬至箱中并不算难。”

“嘶……”

贾明揪住他的八字胡。

但他立马又说道:“那梨娘这么做的动机呢?若不是有着深刻仇怨,谁会用自己的命去栽赃别人啊?”

“不错。”

李忠继续道:我也以此问审了杨褐数回。最初,他并不肯交代,但因狱中度日过于煎熬,几日前,他终于求助狱卒找到我,向我吐口了一些事,只求我不要将这些告诉尤金娘。”

第17章

17

据杨褐说,梨娘被买进杂耍班子后,他见梨娘貌美,便时常在无人处接近于她,使了些情场的手段,向她倾诉爱意。

而梨娘初来乍到,性子又胆怯安静,对杂耍班子中的人情世故俱不清楚,真以为遇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郎君,便在杨褐的哄骗下,连身带心都交付了出去。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近日,梨娘终于得知了杨褐与尤金娘的关系,明白了杨褐对她根本未存真心。

她去找杨褐对峙,杨褐却同她扯破了脸皮,警告她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不然,不仅不会有人相信,她还会被卖到更下贱的处所。

她无力伸冤,又自我羞恨,悲愤之下,萌生决意,想要玉石俱焚、报复杨褐,也不出奇。

至于杨褐口中“虽说是我破了她的清白身子,但床榻上的那几回都是你情我愿,我未曾逼迫,她也得趣不少,谁料她后来会这么想不开”这类的混账话,李忠便一概略过了。

“……杨褐道,凶案那日,梨娘进门后柔情款款,不复此前对他满是剑拔弩张的恨意。他以为梨娘已经认命,是来向他服软道歉的,便喝下了她端上的茶,之后发生的事便与他此前的交代毫无出入……”

“等等!”

听着李忠的讲述,贾明像是对杨褐恨得牙根痒痒,一直咕咕哝哝啐骂个不停。但听到这里,他却骂声一止,当即拍手道:“这也可以是杨褐杀害梨娘的动机!杨褐深知尤金娘因父母缘故、痛恨男人不忠,担心梨娘将此事捅到尤金娘面前,故而急切杀人。”

他越说越胸有成竹:“太爷,现在动机有了,只用找到证据,那杨褐就是板上钉钉的真凶、我之前跟您说了他行凶的经过,您照着查了没?第一刀是站着捅的,伤痕应当同其余刀伤有所不同才是。”

李忠摇头:“你说的那处伤口被反覆捅刺过多次,已经验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反覆捅刺?”

贾明一转眼珠:“别的伤口都只刺了一次,只那一处站着刺进的伤口被反覆捅刺,这不就是毁尸灭迹吗?”

他大拇指一竖!

“太爷,咱们可以结案啦!”

李忠:“这仅为疑点,并非铁证。既无铁证,便不能以此断定凶手是谁。”

贾明竖着的拇指只能慢慢蔫巴下去。

但他还有话说:“药丸怎么说?阿柿可看见了,他会昏迷,是他自己吞食了药丸。”

李忠还是摇头:“这点也无法证实。如今能确定的,只有残余的茶水中的确混有烈性迷药,可迷药到底是他自行服用,还是被梨娘骗着用下,却验不出来……”

他看着贾明:“贾县丞,无论你对阿柿看到的一切如何笃定,但杀人罪名重若千钧,若是没有实证,我便不能将这个罪名强行压到杨褐的身上。”

贾明心中嘀咕,就梨娘这个案子,放到别的县衙,以目前查出来的这些,直接就能给杨褐定罪,管他认不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酷刑堆上去,最后肯定能画押结案。

偏这个李忠要做的跟别人两样,不肯用刑逼供,还非要找到铁证,活脱脱一个“理”字当头的严官。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但贾明自然不能把心里的这些说出来。他委婉地同李忠提:“您光查没用,您得审犯人,您不想屈打成招,那您就诈他!这犯人啊他都心虚,经不住诈,到时候心一慌,嘴一秃噜,馅就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