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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说(306)

但这麻烦事原本跟她可没有半点干系!

河东百姓受骗,是他们自己愚昧,就算因此招惹了更大的祸事上身,也怪不得别人。她如今前途未卜,哪里管得上这些?

可偏偏主导今日之事的是黄缃儿,蠢得那么彻底且还劝不得……明明前面的路上是一片泥泞,不过泥上覆了些杂草,她便看不出来,非要去走。

万一那是块会使人陷入其中、无法动弹的沼泽,到时如何是好?

即便不是沼泽,像那种可能会甩不干净的泥巴,也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沾上……

身侧的太孙妃愁容隐现,司马小娘子却全然没有发现。

她握着柳善的手,眼睛始终担心地落在柳善的身上。

这大半年间,她是亲眼看着柳善姐姐一日比一日憔悴,眼底的血丝越来越多,精神也愈发得差,到如今,干瘦得仿佛一个纸人,只剩胸腔中的一口气在撑着。

随着山灵庙的靠近,柳善的手更加冰冷了。

司马小娘子想要给她力量,于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却反而被她的指尖的寒意冻到,也变得心中颤栗、更加紧张了。

两个一起瑟索着,一步步登坡走进了山灵庙,跟众人一起被请进了一间小室。

小室内放着的是只寻常百姓家常见的旧博山铜熏炉,吐出的香气却格外好闻,仿佛能解郁安神般、将人这一路吸入的寒气都驱了出去。

就在这时,有一名小娘子走进屋子,说了些请她们再等候片刻的话,随后亲手为她们奉上了热茶。

司马小娘子认得来人。

她第一次带着柳善姐姐进山灵庙时,柳善姐姐因身子犯虚,在迈过庙槛时绊了一下,就是幸得这位姓隋的小娘子及时搀扶才不至跌倒。

第二回 来山灵庙时,她没有看到隋娘子。本想在求签后去寻隋娘子道谢,却发生了血红签一事。

如今,是第三次了……

想到这,司马小娘子原本因香气和热茶而安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干咽了咽了发紧的喉咙,捧紧从隋娘子手中接过的陶茶盏,在心中拚命祈盼着等会儿过来的庙祝能顺顺利利给出解决之法,既能保柳善姐姐如意顺遂,又能免族中的主母在此大动干戈、误伤到隋娘子。

可在隋娘子奉完最后一盏茶后,她却跪坐于众人面前,告知道:“庙祝已于今日平旦出定,并遵山灵谕示、刚到卯时便离开山灵庙了。”

什么?

司马小娘子猛地抬头,面上掩不住惊诧。

今日卯时……

那岂不是天刚亮时,庙祝便已经不在庙中了?既如此,为什么……

“既然庙祝不在,你为什么还要我们坐在这里等?”

司马小娘子还在心中惊疑时,已经有其他的小娘子不满地问了出来。

“庙祝虽然不在,但在离开前,他给柳善娘子留下了这个。”

隋娘子说着,将一卷被蜡缄封的纸呈给柳善,“这里面,便是娘子的解签。”

柳善轻抖着接过信。

但纸卷的封处全被蜡糊满,她手指无力,试了几次都没能将蜡扯开,只能向身边的小娘子借开信刀,可又没人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折腾了许久,最后,是黄缃儿的婢女拿出匕首,帮柳善将蜡割开。

陆品月在旁边看着,腹中的冷笑声都快溢出来了。

——柳善哪里就娇柔到连将这片蜡扯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将纸封住的这种蜡,叫做“褪梅”。

刚落到纸上时,它的蜡色通红,只要浇下时稍用点心思,便能让它的蜡印真如一朵绽开的红梅。

之后,随着蜡逐渐凝固,红色便会从花瓣的边缘开始慢慢褪去,直至完全变白,不留一丝残红。

而柳善手上的,看颜色,大差不差,应是封了四到五个时辰。

最少四个,但最多,也不过五个。

可那蜡要完全凝固、牢得让人拆不开,要等红色尽褪,需足足十二个时辰!

如今才四、五个时辰,蜡尚半软不硬着,稍使些力气,就能把它从中扯开。

周围的人也是……

全在虚伪着、惺惺作态。

明明她们所有人都不可能没见过这种蜡封、不可能不清楚它此刻是软是硬,但谁也没有将这说出来。

尤为可笑的,黄缃儿的那个婢女,人高马大,轻易就能将蜡撕开,却还专门用刀去割……

在陆品月无人知晓的冷嘲声中,柳善展开了那张纸。

【延福坊

安翎巷

早不成

晚则迟

今朝正是保命时】

离柳善最近的司马小娘子最先看到了这五列字。因此,她也最早地感到了不解与失望。

这上面写得不清不楚,根本什么都没有说明白……

“这算什么?”

她脱口而出。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竟说出了声,脸马上就烫了起来。

小郡主却仿佛没有听到司马小娘子的声音。

看过解签的内容后,她转头看向柳善,轻轻问:“柳娘子,可解其意吗?”

“延福坊……安翎巷……”

柳善已经将这几个字默念过数遍了。

“我……”

她似乎头痛昏沉:“我应当听过这个地方,偏想不起……”

“就在东北角,自东往西第二街的最里面。”

冷不丁听到男子的声音,正因失言而沉浸在懊悔中的司马小娘子陡然被吓了一跳。

心脏剧烈地跳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刚才说话的人是太孙妃的堂弟,名字里好像有个“雨”字。

陆西雨待在亲兄长身边,就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直老实地连声“吱”都不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