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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说(32)

“李明府。”

柳娘子也不再问他。

她甚至无须再看杨褐,只望向李忠。

“真相已出,请明府为我伸冤!”

李忠因不知两人幼时相识,便先入为主,轻信了“情杀”的动机,默认二人确曾握雨携云。

因此,虽然他在验尸时见过梨娘身上的文蝎,但却从未以此同杨褐对质。

谁料“情杀”一事竟彻头彻尾就是个谎言!

李忠怒不可遏:“来人!”

“县令!”

杨褐急喊。

“我知道蝎子!”

他慌得后齿战战,语无伦次:“那蝎子一眼便能看到,不足以证明我与梨娘的亲近,所以我才说出蝎子下有疤痕……”

“好啊。”

李忠指向桌边一壶。

在杨褐被带上堂前,他便令人将其备好。

“杨褐,此壶中水为茱萸茶。我且问你,你敢不敢喝?”

杨褐嘴唇颤动,答不出话。

李忠见状,令两名衙役将茱萸茶送到杨褐跟前。

随着衙役逼近,杨褐不断摇头,神色抗拒,口中轻喃道“不”。

见两名衙役竟想要将他按住,硬逼着将茱萸茶灌进他的嘴里,杨褐再也顾不上作势!他奋力挣扎,猛地将茶盏推翻在地,惊恐大喊道:“我不喝!”

“你不喝?!”

李忠又将一卷验状拍至桌前!

“此乃案发当日衙门众人检验现场后记下的验证。写下验证的每一人均可证实,正如验状所写,当日杯中所盛,确为茱萸茶!”

“而就在方才,就在这公堂之上,你信誓旦旦,是梨娘在茶中放入了迷药,诱你喝下了。如今茱萸茶在此,你却不敢喝下一口。梨娘身上偌大文蝎,你第一反应却只说伤疤。谎话连篇,漏洞百出,来人将他拖下,择日正法!”

杨褐看着淌在地上茱萸茶水,目光涣散,丧如死狗,瘫软在地。

轻微的一声“哔啵”,炉中最后的一星檀香红点也燃尽了。

白烟在空中悠悠消散,仿佛一声悠远的叹息。

公堂门前,陆云门一字不漏地为阿柿讲完了公堂上的一切。

可阿柿的样子却很奇怪。

之前,他们还躲在县衙假山石后时,阿柿得知外面站着的是那位百善曾经提过的柳娘子,激动得不得了,就算被贾明按着脑袋往回拽,她也还是卖力地往外探,想要看她一眼。

但在他们站到人群的最前方、可以清楚地看到柳娘子以后,阿柿望着她的神情却是又茫然又不解。

渐渐地,她的眉头拧起,沮丧、慌张、担忧,许多不知为何出现的情绪,都堆在了阿柿的脸上。

从头至尾,她一言未发,可却已经失望得连手里握着的小花枝都垂下了。

“陆小郎君。”

这时,小娘子开了口。

陆云门看着她,听到她仿佛是要确定一般地发问:“柳娘子说,梨娘的魂魄就在她的耳边,她说的话,都是梨娘要她传达的?”

“没错。”

“可是……”

阿柿扭头看向陆云门,声音渐渐变大 :“从头到尾,她的身边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亡魂啊。”

第20章

20

无人在意阿柿的喁喁细语,在吴家护院的开路下,柳娘子已经莲步向外。

就在即将迈上牛车之时,柳娘子毫无预兆地停下了。

她微微侧首,如在倾听。

片刻后,她回望问向人群:“郑易学可在此处?”

一个读书人打扮的留须男子应声称在。

柳娘子:“你的父亲托我告诉你,备选的那几字中,‘济’字最好。苟无济代心,独善亦何益。(注2)他为他的长孙取名郑济,望他永怀济世之心。”

柳娘子声含慈悲,听得郑易学怔忪须臾后,捂住了嘴,泪如泉涌,面须尽湿。

贾明:“他哭什么?”

不久前,堂上正说起“蝎子文身”时,贾明便靠着百善的蛮力开路,和他一起挤到了阿柿和陆云门的身边。

此时,见柳娘子一句话就让郑易学泣不成声,他又按捺不住好奇般,背着手就朝百姓打听起来。

“县丞老爷您不知道!”

一个背着竹篓的妇人立马接了茬。

“那郑大郎的父亲是个厉害的读书人,四十余一便考中了进士。可惜守选了六七年都没等到空缺,还没当上官就撒手人寰了……”

“就你长舌!”

妇人的丈夫对着她恼火骂道:“卜进士就在柳仙姑身旁,你还敢嚼舌,不怕招惹报应吗!”

说罢,他又弓背对着贾明讪笑:“县丞见谅。不语鬼神。不语鬼神。”

阿柿身边,陆云门的翻译一直未断,她的小圆脸也越绷越紧。

她盯着柳娘子,眉头拧呀拧,都要拧出结了。

突然,她乌黑的瞳仁一跳。

“果然……”

她着急地试了试,见没办法越过人群和吴家护卫走到柳娘子身边,只能横下心,冲着没有走远的柳娘子高喊:“不可以拿这种事撒谎!”

她用力地嗓子都有些痛了。

“快说你根本就听不到鬼魂的声音!快告诉大家,你刚才说谎了!”

小娘子的声音又脆又响亮,纵然说的不是大梁话,也还是惹得许多人回了头。

众目睽睽下,和阿柿对视后的陆云门平静地如实翻译了她的话。

“呵。”

陆云门话音刚落,不待其余人做出反应,离阿柿最近的一名吴家护院便露出了讥笑。

他棍棒杵地,对着护院同伴,闲聊般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贾县丞身边有一名颇具神通的北蛮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