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皇帝骗个娃(112)
?
徐温云闻言心生疑惑,与阿燕对视一眼,心中生出些后怕来……好端端的,郎主为何会如此安排,莫不是出尔反尔,要杀人灭口不成?
还未来得及多想,车架就在停在了处空旷偏僻处,四周没有什么植株,尽是粗粝沙土。
徐温云依着车夫之言,被阿燕搀扶着,小心翼翼踩着踏凳下了车,抬眼就望见远处停了辆马车。
那马车是按照国公府出行的规格打造的,锦缎窗幔随风飘动,秋阳下璀璨夺目,有种不属于荒山僻壤间的华丽美感。
身前不远处,容国公府的管家低眉顺眼,揣手恭敬侯着。此人世代都是容国公府家仆,衷心耿耿,常年来不仅看家管账,还打理着内宅的阴私。
徐温云望见旁边地面上有被翻挖过的痕迹,似是新填了两个坑,而管家的衣袍上沾着尘灰……
方才莫不是在埋尸?
这个念头在脑中突冒出。
徐温云不禁生出些惊惶来,可到底端出些当家主母的架子,稳住心神,颤着嗓子问道。
“……怎得是你?
郎主呢,他在哪里?”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暂且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朝前呵了呵身。
“夫人,前头就是京城。
这天子脚下,皇城根地,文武百官的一言一行,都要被放大无数倍,被朝廷御史与数不清的暗探盯着。
夫人腹中这胎,虽说得了郎主首肯,可到底是来历不正,若被有心人挖了出来,不仅郎主青云路断,只怕整个容国公府朝中也不会再有立锥之地。”
“郎主派小的来,为得就是涤清前路,用绝后患。”
说到此处。
管家略顿了顿,掀起眼皮,如鹰隼般的眸光,刮了眼早就跪匍在地,瑟瑟发抖的阿燕与车夫。
“这两个知晓内情,原本是不能留活口的,可郎主想着府中即将添丁,不好再添杀孽,又想着夫人心软,必会阻拦,便暂且留他二人一条命,让他们继续跟在夫人身前尽心。”
“可夫人此行以来的所有随身之物,以及眼前这辆马车,都不容再留。”
说罢。
管家由袖中取出个火折子,利落打出火光后,将其点在车架垂落的流苏上,空气中传来绸缎燃烧的味道,火舌没过多久就吞噬了整个木质的车架,冒出浓浓的黑烟。
这辆车架里头的许多物件,都是徐温云一点点添置的。
窗前的软纱,舒适的软枕,看了一半的画本,从沿途各地采购而来的特色小吃,甚至方才主顾们送行时相赠的心意……这些全部被火光吞噬其中。
熊熊大火烧得旺盛,就好像要将这月余的时光,由她的生命中彻彻底底抹灭。
她不再是周芸。
那个畅快嬉笑怒骂,肆意妄为,张牙舞爪的寡妇魂儿,被这火烧得烬灭。
她恢复身份。
是在外人眼中风光无限,受尽夫君宠爱,美貌温婉的容国公府嫡长媳,徐温云。
第三十七章
光烧车架还不够。
管家的脸在闪烁跳跃的火光中, 显得有几分冷酷狰狞,他垂下眼眸,又往前欠了欠身, 不冷不热道了句。
“夫人,前方车架上,给您备好了另套衣装,劳驾夫人这就去换了吧,您现穿戴在身上的物件儿,老奴也得一并全都烧了。”
不愧是国公府干惯了脏活的老人, 丝毫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虽说此言有些冒犯, 可这管家是郑明存的心腹,显然是经过授意, 才会如此行事。
内外衣物,腰带鞋袜, 钗镮手帕……徐温云在车架中更换了另套衣物后,换下来的那些旧物, 全被阿燕折叠得整整齐齐,特捧到了管家面前。
到底是女眷的贴身衣物, 又尊卑有别,管家压根也不敢细看,略略过了过眼, 就示意阿燕将其全部扔入火中。
未过多久,一切就被烧得干干净净, 只在地上留下了团乌黑的灰烬, 管家与车夫抄起铁铲, 挑起尘土将其掩埋了,真真正正做到了无迹可寻。
绫罗绸缎覆身。
珠玉钗镮点缀。
豪华马车上雕花精致, 装饰了华丽的护栏……
周遭一切这都是徐温云以往受用惯了的,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不由心生出些陌生与惘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拨乱反正。
车架徐徐出发,驶出密林,由原本走岔了的道上,缓缓回归到了官道上,又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顿停在了驿站门口。
此间官驿,是专为入京办事的达官显贵开设的,只有身有官衔者,方才能携带家眷在其中入住。
而驿站中的各个院落与房间,都按照官阶爵位严格划分。
郑明存作为公爵嫡子,所居之地,被安置在了仅次于王公贵族的院落中。
徐温云由管家引领着,往内行了许久,才在间临湖雅间,见到了郑明存。
他墨发高束,着了身浅青色的圆裾长袍,腰束玉带,身姿如竹般挺立着,指尖捏起一小撮饵料,细细洒入湖中喂鱼,举手投足间清贵无比,乍眼瞧着很有些文官清流的风雅。
只有徐温云知道,这人畜无害的俊朗面孔下,藏了副怎样肮脏的心肠。
她向来是个拎得清形势之人。
进入房间后,在郑明存屏退众人后,就双膝触底跪了下去,单薄的身子却是挺得笔直,轻软着道了句。
“这一路不能随行在郎主身侧照料,妾身有罪,还望郎主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