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皇帝骗个娃(182)
所以唯有嫌朕穷困潦倒,不堪托付这点,是实打实真的……周芸, 你是这个意思么?”
徐温云嗓子发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扼住,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只继续硬着头皮道。
“……谁不愿意过富贵日子呢?
臣妇庸俗,是个唯利是图之人。
而皇上当年看上去实在太过落魄,既无家业, 又无田产, 不仅不愿考功名,还不屑于参武举, 日子看上去实在是无甚奔头,所以臣妇实在无法安心……”
说到此处。
徐温云又深看他一眼, 继续紧着嗓子道。
“且就算臣妇伪造户籍,可皇上不也同样……隐藏了身份么。
当年之事本就各有难处, 所以臣妇就算有错,也理应罪不至死, 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空气骤停。
落针可闻。
徐温云匍在地上的发抖的身体,逐渐僵直,她只觉得过了一个纪元那么久, 才听得上头继续问了句。
“他待你如何?”
皇上没有发怒。
没有命人将她拖出去砍头。
却只淡问了句,他待你如何?
现在是谈这些儿女私情的时候么?这个问题使得徐温云头脑有些发懵, 心中的感受逐渐开始怪异, 不过现在还未回过味来。
脑中混沌不清, 囫囵吞枣回答着。
“……自是待臣妇极好的。
温和有礼,看顾有加, 从未对臣妇说过一句重话,额,还看顾臣妇家人,照拂弟妹,教养孩子……”
李秉稹隐隐期盼她会说出与郑明存不一样的说法。
她如若说夫妻生活不协,时常争吵不休,婆母苛待,妯娌针对,身陷水深火热当中……
他二话不说,就能让她解脱出来。
可令人失望的是,她说出来的每个字,都不是李秉稹爱听的。
现坐稳江山,万事万物随他采撷。
李秉稹更添了些一针见血的直击。
“那可曾有想起过朕?!”
徐温云原以为这些话太过絮叨,他是不喜听这些家长里短,所以才直直打断了她的话语。
可细细想来,好似并不是这样。
从入殿到现在,他一直揪着那些过往不放,让她翻来覆去地解释,瞧着并不像是要论她的罪,反而更像是叙旧。
他后来必定是特意命人探寻过她的踪迹,所以才会翻出眼前这张作废了的户籍单据。
现又问可曾想过他……
——端得就是副旧情难忘的样子。
这显然大大超出了徐温云的意料。
借种求子,借到了当今皇上头上。
且还勾得他一直不能忘怀。
事隔多年以后,阴差阳错下又再次相遇……
天菩萨。
命运能不能别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可也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
让徐温云看到了或许能保全弟妹的希望。
皇上对她留有余情是好事。
只要操作得当,说不定甚至能逃过这场劫难。
“……臣妇是个忘性大的糊涂人,若非今日再见到皇上,能够回想起些微画面,其余的尽数都忘干净了。”
“毕竟区区三十三天而已,总不至于…会有人惦念三四年吧?”
最后这句话。
实在是狠狠刺痛了李秉稹。
该死!
他就是那个与她勾缠了区区月余,就依旧难以忘怀,直到四年后还对她恋恋不舍之人。
哪怕当年二人那么不欢而散,可得知她溺亡离世的瞬间,他就下意识想要抓住些她留在这世间的痕迹。
想着这世上,不能单只有他独自一个孤零零惦念着她吧?
所以他收了罗吉街那两个做义女。
又想着,她身死之后,尸体无处可寻,香魂飘零无依,今后无人祭拜。
所以特在皇陵给她建了衣冠冢,甚至就建在他今后的陵穴旁,如此也好让她也能沾几分龙气,受几分香火。
就连那姜姣丽,也是因着那夜言语间提及了她,他才开恩让此女留在了宫中。
而他在为她黯然神伤,思之欲狂,无心情爱,甚至连偌大的后宫都空置的时候……她又在做什么?
她正在同郑明存浓情蜜意,如鱼得水,琴瑟和鸣!
郑明存那厮,恣意狂悖,在那宫宴上,甚至秀恩爱都秀到他脸上来了!
他当时心里就觉得很膈应,现在一想到郑明存的妻子是她,当时诉说得都是与她的点点滴滴,他现在就恨不得下到御令,将那厮拉去菜市口宰了,杀之而后快!
越是这么想,心气就越不平。
且偏偏心里的这些念头,甚至还不能同她明说。
堂堂一代英武帝皇,一叶障目,被个微末官眷女子欺瞒了身份,甚至还在二人关系分崩离析后,对她念念不忘了三四年!
呵。
是传出去都会被人贻笑大方的程度。
李秉稹心中恼火至极。
他脸色阴沉得吓人,幽暗的眸光中,蕴压着惊涛骇浪,身周散发的低气压,冷得空气都寒窒。
他并非是个执着于过往之人。
无论以往暗地里为她做过多少,浑然可以当作是自己一厢情愿,许多时候原也就是发句话的事儿,压根也犯不上再提。
他现在唯只独独在乎一点。
“整整四年,你当真从未想起过我?
哪怕一次?”
“没有。”
徐温云回答地飞快。
甚至没有让这句话有落地的空间,她匍在地上,不敢抬头,牙齿咬着内侧唇壁,甚至感受到了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