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皇帝骗个娃(192)
现在提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
不过就是在羞辱罢了。
“今非昔比。
君臣礼数不可乱,臣妇不敢造次。”
李秉稹将她的不安都看在眼里,沉寂的眸中,泛出晦暗不明的幽幽光波。
他此番来,并不是让二人关系更加雪上加霜的。
垂下凤眼,看了眼她腰间裙摆,清凌凌问了句。
“论请安的礼数,你倒是全得很。
可没了步禁,裙摆乱飞,就不觉得失礼了么?”
提到步禁……
自从那块玉玦碎了之后,徐温云一时也没心思挂上新的,现穿堂风过,确裙摆肆意翻腾纷飞。
徐温云只当他是在责难,面上流露出些难堪神情,正想要致歉,却见他由身后伸出手掌,向下展开……
银白色的绸线挂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那枚已破碎的玉玦,悬落而下,在半空中悠悠荡荡。
“既是随身带了多年的物件,又岂能随意破裂丢弃?碎玉确难全,可朕还是命人尽力修复,做成了金镶玉的款式。”
宫匠手艺精湛,将玉玦碎裂的两端以纯金镶嵌,雕刻上并蒂双莲的花样。
让那枚原本平平无奇的玉玦,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色彩。
徐温云瞳孔微扩,只觉心跳越来越快,不由顿然抬眸望去,眼见他走近,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耳旁传来声“别动”。
她忽就僵直了身子,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九五至尊,如四年在箭场上那般,俯身屈膝蹲在她身前,指尖灵活绕过丝线,将那枚玉玦,复又重新挂在了她腰间。
“今后不得将此物随意丢弃,损毁。
此乃谕令,不得违逆。”
徐温云大脑懵然一瞬,浑身动弹不得,望着眼前神色郑重且认真的男人,袖下指尖都在轻微颤抖。依着身份,她应该要推拒的,可这幕实在让她太过触动,以至于喉头哽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秉稹站在她身前,忽就望见前方宫巷转弯处,出现了个着了绯色官袍,腰间银极花带銙的官员身影。
眼底一哂,唇角微扬,讥嘲笑笑。
而后,抬手伸向袖中,翻寻出那根她欲要用来自裁,却被他阻止掉落的钗镮,当着那男人的面,递向徐温云。
带了些意味不明,暧昧不清……
低声细语道。
“……郑夫人。
你这钗,落朕那儿了。”
第五十九章
自徐温云面圣出宫那日起, 郑明存就开始变得很忙,职上出了岔子,当夜就被工部调了回去处理。
接连四五日都忙得头脚倒悬, 压根没时间回府,晚上也是在职署草草安歇。
今日终于得了几分空闲,恰巧在宫中当差,又得知妻子连日来在云玉宫扎灯,便想着去尽尽丈夫义务,关切慰问一番, 顺便让她回家给他送几身换洗衣物到署衙去。
他对宫中甚为熟悉, 几乎是掐准了妻子归府时间去的,谁知才穿过道宫廊, 转弯就望见了还钗这幕。
冗长幽深的宫巷,静悄悄的, 只有穿巷而过的呼啸风声,四周一个宫人也无。
只那个杀伐果决的英武帝王, 与他温婉贤良的貌美妻子,相对而立。
眼见皇上直勾勾看着他的娇妻, 低声哑语道。
“……郑夫人。
你这钗,落朕那儿了。”
妻子脸上神情慌乱至极,既是敬又是畏, 伸出指尖颤巍巍接过发簪,低声回应, “臣妇谢过皇上。”
而后, 皇上俐落转身离去。
阿燕由廊间快步行至妻子身侧, 贴耳示意,她这时才顿然朝他所在的位置望来……
眸光震动, 面色惨白,面上神情愈发惊惧。
徐温云这才猛然意识到,郑明存方才就在身后,此时无法,只得攥着手里的那根钗,硬着头皮迎上前去,“郎主。”
郑明存眸光骤紧,脸色阴冷得吓人,太阳穴旁的青筋,猛然跳动一下,眸光沉沉觑着那根钗环。
落在他这个做丈夫的眼中……
这事儿就显得尤为蹊跷了。
须知发簪这东西,轻易是不会掉落的。
尤其徐温云是个谨慎之人,那日面圣无论是衣裳还是首饰,必然是错乱不了半分,且贵妇觐见,宫规礼仪约束着,请安的动作弧度都不会太大,所以断不至于碰撞到头顶的发簪。
可它偏偏就掉了。
还碰巧掉落在了养心殿中。
而更为吊诡的是。
寻常大臣或者命妇,如若落失物件,大多会由内务府旁查清楚之后,寻到失主,再由内监交还。
可这根钗,却是由日理万机,近来忙于盐税改革事宜,用膳都抽不出身的皇上,亲自交还到了妻子手上?
这诸多不合理处,全都汇聚在一起……使得郑明存当下就疑窦丛生,他有心要盘问个清楚,可皇宫重地,眼线众多,此等场合下,他当下终究没说什么。
只借口送人回府的路上,待车架过了护城河的石板桥,他才终于没能按捺住,攥紧了拳头,充满了讽刺与挤兑,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了句。
“要不还得是夫人有魅力有手段呢?
不仅连借种求子,此等比登天还难的事儿都能办成功,现下还勾得素来不近女色的陛下,都亲自还钗,对你这般格外与众不同。
得妻如此,实乃我郑明存之幸啊。”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落入耳中。
徐温云立时心中不爽了起来。
只那日面圣后,她就独自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无法与外人诉说,心中积压着的惊惶与忐忑,压根就寻不到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