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皇帝骗个娃(197)
殿外廊亭下,远远站了排宫人,大多都是皇帝随身的侍从。
太监总管庄兴,以及化名做宫婢月儿的李悦怡……自然还有阿燕。
耳旁传来殿门开合的吱呀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徐温云走了出来,脚底略有些漂浮,面色惨白,双眼红肿。
等得心急如焚的阿燕,立即迎上前去搀扶着她,主仆二人相互支撑着,朝出宫的方向走去。
众人观徐温云脸色,便知二人方才在殿中,必定闹得非常不愉快。
李悦怡眼见父皇迟迟不出来,心中实在担忧,也顾不上宣见,提起裙摆踏上玉阶,翩翩跑入殿中……
空荡高阔,华美至极的大殿之上,李秉稹兀自落寞僵站着,李悦怡低声唤了声“父皇”,见他没应,便走近他身侧。
只见平日里那么雷厉风行的帝王,现在仿佛失去了灵魂,指尖攥着胸口的位置,面色铁青,唇瓣发白,眉头紧锁,如山般的伟岸身姿,摇摇欲坠……
李悦怡被唬住了,立即上前将人搀住,瞳孔震动,回首惊惶大喊,
“太医!快去唤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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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皇上得罪了个彻底,徐温云心绪激荡一阵,待平复之后,反而有种平静下来的即死感。
只是回到涛竹院,望见辰哥儿撒丫子朝她跑来的瞬间,鼻头酸涩,复又想哭。
辰哥儿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小嘴瘪了瘪,
“娘亲方才哭过。
是谁欺负你了么?”
徐温云扯出个笑脸,摇头温声道,
“没人欺负我。
不过是风太大,眯了眼睛而已。”
这连日来,她也在为辰哥儿难过。
分明亲生父亲就近在咫尺,偏偏她却要让他们父子分离,不得相见。
皇上现在膝下确是无子,辰哥儿是他唯一的孩子,可那又如何呢?
辰哥儿是个来历不正的孩子,就算与皇上认祖归宗,因着血脉相连不至死路一条,可必然会受她这个生母的牵连,遭至厌弃。
先皇以往就曾有过一个私生子,是醉酒后,意识模糊间,被个宫女寻了空子留的种。
虽说是龙种,可后来又如何了呢?
遭先帝厌弃,被养在外苑,无法读书习字,没有父亲母爱,才活到十三岁就郁郁寡欢而死。
借种求子这事儿一旦被捅漏出来。
不说皇帝心中如何作想,首先太后就头一个不能容忍,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断然不会允许祁朝有这么一个皇长子。
在这容国公府,有她在旁时时看护着,辰哥儿作为嫡孙,至少这一辈子荣华富贵算是稳了。
可她实在不敢,也不能让辰哥儿,冒那样的风险,入到深宫当中。
好在皇上虽查出她与郑明存已成亲七年的事实,却暂且没将疑心落到孩子身上去。
这方面,徐温云反而不担心。
身患此等不举隐疾,实在太伤男人颜面,所以就连多年来求医问药,郑明存都是藏着掩着的,不是乔装改扮,就是使用各种化名。
且此症是实打实的药石无医,探脉搏的瞬间就能下论断,所以许多大夫,也都只见过郑明存一面。
实在是查无可查。
所以这个秘密……
如若不出意外,指不定是当真能让她守一辈子,带到地底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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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与皇上摊牌之后,徐温云就对入宫产生种抗拒感,原想着是要称病推脱不去的。
可公公郑广松得知她被挑中入宫扎灯后,特来涛竹院慰问称赞过她一番。
再者,其他外命妇们,也都没出什么幺蛾子,都是每日按时入宫点卯,她便也不好显得太过特殊。
且过几日马上就到中秋,也断乎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徐温云也还是硬着头皮,每日被抬入宫中一趟。
其实只要皇上不出现,徐温云在云玉宫还是很惬意的。首先是这宫殿华美,日日都有新看头,其次宫婢月儿,实在是非常可爱伶俐。
入宫这么久,徐温云主仆二人,早就与月儿混熟,相处得很自在。
甚至许多时候她都在想,其实依着年龄,她是能勉强做得了月儿母亲的,所以对这个姑娘,她实在多有关爱。
月儿常说些关于皇上的事儿。
今日也不例外。
“皇上病了,病得不轻。
太医说是邪风入体,七情内伤,损伤脾胃,引发了心绞痛。”
徐温云裁纸的指尖微顿,眉尖微不可见蹙了蹙,几息之后又恢复常态,只装聋作哑,混当听不见。
月儿观她神色,好似并不反感,只又唇瓣瓮动,继续说道。
“皇上不遵医嘱,既不喝药,也不好生休息,只硬扛着。今日未用过早膳,就又去上早朝了。”
徐温云取来浆糊,指尖执起木刷,将浆糊刷在细长的竹蓖上,反复且细致。
“奴婢昨日瞧见夫人是哭着出宫的……莫非是皇上惹您生气了么?还是他凶您了,您切莫放在心上,其实皇上他打心底里是很看重夫人的,就连奴婢都是皇上……”
徐温云此时才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清泠泠望着月儿,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坚决。
“月儿,今后在我面前,委实可以不必提及皇上。我对他的事儿……其实当真一点都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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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日。
容国公府的中秋夜宴,阖家都会聚在一起用晚膳,可今年情况有些特殊。
郑明存忙了小半个月,今日上峰才允了三个时辰归家,让他在节时能与亲眷团圆,待用过午膳,便又要回署衙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