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皇帝骗个娃(234)
分明是他六十寿辰的喜日。
现却惊惶无助地像个半大的孩子。
或确是走投无路,郑广松竟病急乱投医, 寻到了她面前来,可一个四朝阁老说情都不管用的事儿,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容国公府数百口人去死, 此事于情于理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儿媳尽力一试便是。”
前厅戏曲班子卖力唱奏着,宾客们觥筹交错的交谈声, 以及悦耳的丝竹弹奏……全都交织在一起落入耳中。
徐温云在这喧嚣的氛围中, 抿出了几分悲丧, 她手心有些发凉,僵着身子行至庭院入口, 请求要面圣。
庄兴远远望是这位正主儿来了,原本黯淡的眸光微亮,压根都没让她求情,自己就颠颠跑进去禀报。
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出来。
庄兴丧着脸,在她面前也不敢怠慢,只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夫人请回吧,陛下现下不想见人。”
这已是庄兴比较委婉,经过修饰的说法,万岁爷的原话是“让她滚。”
时间飞快流逝。
眼看只有两刻钟就要开宴,再耽搁不得。就算吃了闭门羹,徐温云也并未放弃,她薄唇轻抿,沉默几息后,轻提起裙摆,就这么直挺挺跪在了庭院入口。
庄兴吓得立即避开身,立即伸出双臂想要去搀,可他知眼前这个也是实打实的倔性子,焦躁地在原地跺跺脚,实在无法,免不得又折返回去禀报。
“皇上,云夫人她在外头跪下了。”
李秉稹确实没心思见徐温云。
今日因着处理这桩事,他已先后见过好几拨人,有些乏累的同时,也在各种各样不同的描述中,东拼西凑间,将徐温云臣妇的角色填补完全。
他现在对徐温云的感受极其复杂,也暂且没想好究竟如何处置她,原是想要庄兴先将人打发走,谁知她倒好,不依不饶倒还跪下了。
此举无疑让李秉稹又添了几分愠色,沉下眉眼,提高音量怒斥了声。
“她愿跪就让她跪。
便就算跪死在那儿又如何。”
这话说得狠厉,可庄兴抬眸瞧了眼他的脸色,在帝王貌似森然的神情中,隐约窥出了丝松动的影子,不由揣着心尖,上前轻道了句。
“万岁爷,既云夫人打定主意要跪,那依奴才拙见,与其让她跪在外头,还不如让她入内,跪到您身前来。
旁的不说,小主子现下还在院中看蹴鞠,若瞧见生母这般,只怕心中不知会如何做想……”
经由庄兴这番劝,李秉稹神色虽还是不悦,可到底松了口,“遣她进来。”
庄兴得令,轻“诶”了声,后退着撤出房门,行到庭院门口,弯身亲自将徐温云由地上扶起,将人往楼阁中引。
作为皇帝身前的近侍,庄兴晓得李秉稹一直对徐温云念念不忘。
按理说,若没有搅闹出借种留子这档子事儿,就算徐温云是个已经生育过的臣妇,可入宫做个宠妃也是稳如泰山。可现在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庄兴也实在不知她今后的命数会是如何。
为着前程着想也好,出自本心也罢,庄兴免不得在在她面前温馨提示一番,“陛下余怒未消,夫人入内之后,其余话不必多说,先保住自己个儿才是最最紧要的。”
保住自己的性命。
莫要去管容国公府死活。
徐温云明白庄兴此番话的用意。
可她扭过头,望向庭院中孩童们奔跑追逐那幕,多么鲜活,多么生机勃勃……那些全部都是郑家的孩子,多被她抱在怀里逗弄过,唤过她声“婶母”。
可要一想到他们待会儿有可能变成副死尸,她的心脏就都开始绞痛。
徐温云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跟在庄兴后头,垂头轻步踏入房中,她心虚到甚至不敢抬眼看身前之人,只双膝跪在厅堂正中,嗓音微颤。
“臣妇徐温云,特来皇上身前请罪。”
李秉稹听得这“臣妇”两个字,心头又无端添了几分火气。
她与那郑明存从未有过夫妻之实,生下的也是他的血脉,就算是妇也是他李秉稹的妇,与他郑家又有何相干?
事情理顺到现在……李秉稹由气,而转为了恼,他并未如对其他人那般,对徐温云大发雷霆,而是眸光恣睢,将指尖扳指悠悠转了圈。
冷凝成霜的语气中,极尽讽刺。
“……罪?你何罪之有,分明有功。
论起来,朕平白无故多出个快四岁的儿子,这不都是你的功劳么?”
直到真相大白,李秉稹才终于后知后觉过来,她的一切举动为何如此蹊跷。
为何她当年会在仅仅相识几日的情况下,就对他穷追不舍,而在二人有过肌肤之亲后,就只夜里勾缠,白日撇清。
为何借由各种事端与他争执,最后大吵一架,分道扬镳。
为何誓死也不愿与郑明存和离。
……
哪怕是露水情缘,李秉稹原也以为这里头多少有几分真心,当年那个小寡妇是当真完全摒弃了身份地位,真心喜欢他这个落魄潦倒的镖师。
可现在看来,哪里来得真心?
自靠近他那天起,就全都是假意。
“借种求子。假户籍,助孕丸,月事带……你这一环扣一环,真真是好心计,好谋算,是个能翻江搅海的人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