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与今生谈水仙了(15)

荒清敢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那你得先和我讲你的过往。”和海提树落叶成故事一样。

稚寥半阖着眼压下回忆引起的惊涛骇浪，“好”

岂曰无泪？透支了而已。

泉客一族思无邪，但陆上人家会渡重洋来带他们入地狱。

稚寥小小一只蜷缩在角落，伤痛如潮水般被赋予，落泪成珠。人们捧着沾着血的珍珠，笑得近乎癫狂。

经年痛楚，他变得麻木，什么酷刑加身哭不出来。

可他的心还会跳动。

他知道新和他关在一起的那个人类小孩是陷阱，是圈套，是新的地狱。

但那个小孩喊他哥哥，会在他受伤时哭，会帮他挡刀剑棍棒……

所以那小孩死时，他如人们所愿，因无边无际的痛苦哭了好久。

他又哭不出来了，人们遂一年不打他，还锦衣玉食地供着他。

再让他从云巅狠狠摔回谷底，那天他的尾鳞被拔了一半，鲛人的再生能力又让他求死不能。

反复几次，他又没有泪可以索取了。

人们绞尽脑汁，请一修士，算为他而死的那小孩投胎到了哪户人家。

他们带他去远远看了，那人溪边钓鱼、柳树折枝、学堂朗朗诵声…正是明媚好年纪。

这一世，那人活到了十六岁，比上一世多活了十岁。

“那人死后，化为厉鬼，杀清了他们，也救了我。他反而，因杀孽太重入了那无间地狱！”稚寥浑身都在抖，怒海掀巨浪，但他的眼神却似灵魂到了生命终点，他的眼睛已经无法表达情感了。

稚寥平静下来，“无论我能不能轮回，你们我都教了。兔魄神，你与轮回相关的神性让行尸走肉感到有所归属，多谢。”

“为什么还想轮回？你对这世间还抱有希望吗？”荒清敢打碎稚寥眼前一直存在的幻术。

泡影里，他一切安乐、无忧无虑，还交了那少年做挚友，如此一生。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注】。那些人当时为了找到第二世的少年，帮我二人添了缘，若有来生，或可遇旧识。”

语落，灯火煌煌间稚寥跪了下来。

“上香一拜福生无上兔魄神，但求一轮回。”

“上香二拜天官地君，盼故人归兮！”

“上香三拜乃神乃圣月丞仙君，愿善人不入地狱。”

荒清敢两目低垂，看着地上顿首之人，“吾乃兔魄神，应你夙愿，许你来生一叶舟。”

稚寥眼底燃起微芒，如海上生明月。

荒清敢本已敛眸，思接过往万千，复又开口，“知我前身后，得闻诸故事，幸甚至哉。”

今生夜色深浓，惟期来世烟火和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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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我喜，独丁斯时。”引用自哪儿我忘了

第13章 假金瓯

稚寥如其言，培二人幻术。

稚寥少年头白，开口尽是风霜过后的成稳，“你们施展幻术的对象强么？”

“很强。”荒清敢苦笑，他怀疑的人士一个天君一个地君，叫他肩上负抗泰山。

仙疆第一流的武神戚蕨刚在他们的讨论下排除嫌疑——荒雨施已入轮回。

深谙世故的稚寥微微凝眉，“对方越强幻术越易堪破。你们与施术对象熟么？越亲近之人下的术对方越少戒心。”

仙疆第一街溜子池春仙君自信发言，“包熟的。”

“叠山理水仙君通山水万般，布幻术可依其形。”稚寥分析着。

“池春。”荒清敢乌眸大亮，仿佛遇到了小狗诱捕器，“叠山理水仙君是你的诨名？”

荒清敢唇不点而红，眸中有银星弦月，笑颜若璀璨星河倾泻人间，芙蓉不及他一顾。

池春天天随地大小心动，此时心中千帆尽发、千岩竞秀、万马奔腾、万壑争流，但面上仍拿着，只淡淡道，“嗯，信仰我之人多是文人雅士，这是他们给我取的雅称。”

“……”稚寥深入浅出、要言不烦地诲他们不倦，“幻境往往会依托于一个与之相关的、润着幻境主人意识的物什做阵眼。”

荒清敢不耻相师，“夫子，一个假金瓯的幻境需要什么物什做阵眼。”

稚寥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秘密。

历尽人心难言的稚寥不想知道太多，去蹈无数大时代中一名小卒的覆辙，他深呼吸后开口，“杀死那人之物。”

可能会被天上仙卸磨杀驴吧，稚寥想。可那天上仙犯了仙疆与妖界之约，让他无泪得入兔魄，他便以衷肠向险行，哪怕这违背了他从人间烈狱活下来的法则、真理。

“可那人若没死呢？没有杀死他之物。”荒清敢打算用自己“死”后的金瓯的内容试探地君商小小。

稚寥不假思索道，“用杀死那人前世之物即可，您是兔魄神，应该可以知道这个人的前世吧？”

凉风习习，荒清敢苦涩的看着池春，“若那人的前世也没死呢？”

稚寥看着面前长相相似的二人，聪明如他，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稚寥感觉自己如蜉蝣，生命将暮，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大人物要搞什么风云。

池春忽言，“且放轻松，我们为公事习幻术而已。”

稚寥抬眸，对上一双被春霖温柔了岁月的眼。

稚寥不觉间放下提了千年的戒心。

“你若有心事，可以到江南来，看满城烟柳色，看山间花海。”叠山理水仙君浅笑安然，春光好似透过重洋照到海底。

稚寥下定决心，他扯下自己的一片主鳞，只是短暂的呜咽便恢复如常，“用这个，有它可以代替一切阵眼。”

荒清敢惊其救亡、忧其流血。他接过那泛着明月寒波的鳞片，洞府内静得连袍服窸窣声都尤荒清敢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