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绍霆冷峻的背影似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却依旧是沉默。
“如果你真的对她有几分的喜欢和怜惜,就不要将你和她之间的关系逼到无路可走。”
清秋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孟绍霆的心思一下子被触动,是,不可否认展清秋说的有道理,如果他这一次不管不顾,非让她做手术拿掉孩子,那么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一定会飞速的走向恶化,哪怕他以后对她再好,将心都掏出来给她看,她也只会不屑一顾。
孟绍霆心思转的极快,他渐渐生出一个狠毒的念头,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她想生,就要她生好了,再说,医生也说了,她的身子差,这孩子保得住保不住还是两回事。
他连她和绍轩上床都忍了,也不在乎她再给他添这一层堵。
但是,若是这孩子没福气没出生就夭折了,那么一切也就罢了,若是孩子当真安全的生下来,他会将这孩子送到绍轩的身边去,一辈子不得回国来和她见面,而她,也必要安心一生待在他的身边,再不想着和绍轩重归于好,这是唯一的条件,如果她答应,他就放孩子一条生路,如果她不答应……
孟绍霆死死的捏紧了拳头,他脸上光影变幻莫测,眼底神情亦是闪烁不定,许久之后,才终是缓缓的落定在一点,如果她不答应,那么也就不要怪他的心狠手辣了,他已经退让的太多。
“让我想想吧。”
一室的沉默的之中,终是听到他缓缓响起的声音,静知倏然的抬起头,正撞上他若有所思看她的目光,她身畔桌子上有一只花瓶,一把栀子花无声无息的吐着芬芳。
孟绍霆看到她此刻的眼神,竟有一种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也许在潜意识之中,他也是不想将她逼到死路的,只是,只是,可笑的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然后在焚心蚀骨一样的纠缠折磨中,给自己一点点的自我安慰。
安慰自己,他其实并没有多在乎她,不然,怎么会能忍得下这个孩子?
静知只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她软软的瘫坐在床上,却是缓缓的低下头来,脸埋在怀里柔软的枕头上,泪水是无声的从眼眶里涌出,很快将枕头打湿,冰凉的触感贴在脸上,她却觉得全身的血液暖暖的开始流动,这一刻,竟是有一种在生死关前徘徊了一圈的感觉。
清秋看着他们两人,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酸,傅静知多么的不幸,却有多么的幸运,她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孩子,而她的孩子呢,已经四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可是那个罪魁祸首却被孩子的爸爸疼宠到骨子里,日日夜夜的在她面前碍眼,时不时的在她心上戳上一刀。
清秋游魂一般缓缓的转过身去,她看也不看站在她面前的沈北城,直接低着头向外走。
“清秋……”沈北城见她神色不对,急忙和孟绍霆打了个招呼就追了出去。
清秋瘦瘦高高的身子在长长的走廊里渐渐的远去,沈北城快走几步,终是在电梯前追上她,他看她进了电梯,想要追进去,孰料清秋只是低着头,按了按键,低低说了一句:“北城,我想回秭归园住几天,你一人回去吧,不要跟来了。”
“展清秋!”沈北城恨极咬牙,那电梯却眼睁睁在他面前合上了,最后的一瞥之中,他只看到清秋瘦瘦削削的身形,和那一头乌黑长发遮去的半面精致小脸,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就看不到了……他心底滑过一丝丝的空缺的失落感,晃眼儿间却又消失了,代替那失落的恨意反而一点点的升腾起来……
秭归秭归!总是这样,总是自怨自艾的将自己整个人都封闭起来,总是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回秭归园去,她宁愿对着假山,宁愿对着金鱼池,宁愿对着亭子里那些精致鸟笼之中的小雀儿,宁愿对着秭归园中的每一棵花每一株草诉说她全部的心事,都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他知道她心里怨恨,委屈,他何尝不是?那也是他的孩子,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他难道就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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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络襄又有什么错?她那样善良清高的女人,看到别人议论是非都会掉头走开的女人,会对她故意下手?他是不信的,他认识络襄十几年,难不成还不知道她是不是一个好女人?.
重重的一拳砸在紧闭的电梯门上,沈北城狠狠的咬住牙关,展清秋,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这一次,我绝不会先低头。
你要是想在秭归园住上一辈子,那也就遂了卿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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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做到?”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一人目光向着门口,一人目光却在窗边,从房间里只留下两人的那一刻起,谁都没有多看谁一眼。
静知却犹自沉浸在恍惚之中,能不能做到?能不能……
如果答应他的要求,那么这辈子就见不到孩子和绍轩,如果不答应,孩子就保不住。
罢了罢了,他对自己的禁锢,又能维持多久?那一段婚姻之中她已经认清楚,他骨子里都是一个薄情冷漠的人,等到他厌倦了,烦了,就该像是甩一块破布一样将她甩掉,到那时,她和绍轩,和孩子,还愁没有相会之期?
“我答应。”她似从齿缝之间挤出了这样三个字。
孟绍霆伸手揪了一朵洁白的笑话,指尖微微一捻,花瓣破碎,微香的花汁侵染在他的手指上,房间里也有了这样若有似无的味道。
这是一种魔障,迷了他的心智。
就好似明明知道留下她就像是亲手接过敌人手中的毒酒,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她答应,为了她和孟绍轩的孩子,她答应留在这个她口口声声说恶心的男人身边,她答应从此以后就做他的女人和绍轩断掉联系。
他是该嘲笑女人天生的执着和傻气,还是该嘲笑自己,死死的缠着一个心有所属厌恶他的女人。
“好,今天让安城去办一些必要的手续,明天我过来将协议拿来,你该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做事情都要不留余地,口头的应承,在我眼里,狗屁都不如。”
他这才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自始至终都是那样浅浅的笑着。
“什么手续?什么协议?”静知有些茫然的望向他的脸,他背对着窗子而站,脸上的光晕闪烁不定,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而那微微挑起的唇角一如既往的含了讥诮,让静知的心忐忑不安的狂跳起来……
“既然你以后要做我的情人,还怎么能是别人的妻子?自然是你和绍轩的离婚证书……”
他低了头,垂下的眼帘遮住眼底的讥笑,语调轻缓温柔,竟似像是在说静知我们明天去把结婚证领了一般的缱绻柔情。
“不……孟绍霆,你,你不能这样做,离婚要夫妻双方都出现,都答应才可以离婚,你没有权利操控我和绍轩的事情……”
“你不知道这世上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么?还是你单纯的认为,我连这一点小事都摆不平?”
他说到这里,有些懒散的转过身来,弯下腰,一根食指轻轻的托起静知的下颌,他笑的很迷人,很温柔:“静知,传出去,人家说我孟二少包了个结了婚的女人,这对我的名声多不好?既然要做情.妇,就得尽职尽责一点,雇主满意,你的福利才会多一点。”
他放开她,冷笑了一声。
那一刻,窗外的天幕暗淡成深蓝的灰,铺天盖地的黑暗似乎在一瞬间都压了下来,静知颓然的靠在枕上,看他大步走出病房,房门被他随手一带,砰的一声锁紧,房间里立时死寂的一片。
静知微微的侧过脸来,看到花瓶里的栀子花半零落,桌子上,地上,都是细细碎碎的花瓣,浅浅幽幽的味道沁人心脾,她的眼睛渐渐的朦胧起来,抱紧了双膝蜷缩在墙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