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说,那我也不说(92)
她不知如何悟剑,只能从旁观别人来寻找蛛丝马迹。
脑海里再次浮现她所见过的所有剑,大师兄的剑、三师姐、四师姐、五师兄的剑,还有剑修大比上见到的陌生师兄师姐的剑,甚至曾在世家大典上所见到的西陵桥的剑……
太多太复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抓住的重点是什么。
最清晰的,还数近日来夜夜旁观师兄所练的“天下第一”剑。
她甚至已将“天下第一”剑的招招式式铭记于心,但却手中无剑。
“你以为你要握住的只是剑吗?”她想起前日师兄在她垂头丧气时所问。
慕时挥动着手里的荼灵枝。
那不然,还有什么呢?
她想起幼时父亲给她讲的睡前故事,父亲在引导她向医时讲过,西陵氏第二个觉醒剑心之人,在妻亡那日剑心破裂,后半生再没拿起过剑。
父亲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年幼的她摇了摇头。
“是因为信念已失,他手握世间最强之剑却保护不了妻子,因而剑心破裂。”
“什么是信念?”她问。
父亲说,信念就是理由。每一个剑客都有拿起剑的理由,就像他们越家,每一个通习疗愈之术的族人,都有走上医道的理由。
她的理由,她的信念,她走上医道的原因,是想治好哥哥的眼睛。
可她拿剑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慕时轻抚荼灵枝上的小花。
是为了杀死那个夺了哥哥眼睛的人?还是因为担心越家出事,幻想自己有一天能站出来保护曾经呵护过她的人?又或者,是在害怕自己会因为这双天眼,落入和老祖一样的境地。
或许都是。
但此时此刻,她只想把一墙之隔的那个对她置若罔闻的家伙揪出来。
慕时握枝,对着房门,扬手一劈。
白茫茫的剑气如同一只无知而莽撞的小兽,直接掀开了屋顶。
闻人鹤匆忙之中挥袖遮挡,才没让整个无稷山遭殃。
慕时愣住,她这么厉害?
她呆呆看向手里的荼灵枝化剑,朴素的木剑装点着粉嫩的小花。
突然的大动静将其他人从睡梦中惊醒,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都跑了出来。
“什么情况?”
“狼妖打过来了?”
慕时和从废墟里走出来的闻人鹤面面相觑。
她眼皮跳了跳,“我都说了,寅时练剑容易打扰到别人,你还不信。”
闻人鹤:“……”
他扭头扫了一眼睁大眼睛或惊慌、或迷茫、或看热闹的一排人。
“没事,都回去吧。”
这还叫没事呢,房子都要塌了,几人心想。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大家倒也没那么不识趣,纷纷从他眼前消失……然后整整齐齐藏在拐角处探头。
慕时后退两步站到他面前,“你看。”
她抬起手,将化剑的荼灵枝展示在他眼前,“我成功了,接下来该学什么了?”
闻人鹤怔怔注视她,半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视线躲避,“明日我要出门,你跟你五师兄继续学吧。”
巡逻的事情变成了两个师姐轮流去,五师兄空闲了下来,慕时没想到,这安排还和她有关。
“那你回来以后呢?”
“我不会教人。”他说,“你跟着他,会更合适。”
慕时愣住,他从旁与她擦肩而过。
“我不!”她转身揪住他的衣袖,“你是要把我丢给别人吗?”
闻人鹤被迫止步,想要扯回自己的袖子,低头却瞥见她的指腹掐红。
“你五师兄如何算得是别人,何况……”他心绪杂乱,“是你自己说不要我的。”
“我没有……”
“你有!”
他的语气稍稍加重,慕时多了几分不自知的慌张。
“可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醉话,是气话。”她的声音逐渐压低,“你就一定要跟我较这个真吗?”
闻人鹤似不愿与她争辩,试图掰开她的手,尽可能地让自己声音平和,“松开。”
她的力气自然是比不过他,但与生俱来的那股执拗让她有了不掰断她的手指,就别指望她松开的气势。
掰开她,闻人鹤自然做得到,但……
他只觉胸腔憋闷,“你……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你把我当什么,当你大小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慕时怔然,眼里的诧异多得快要溢出来。
“我没有。”她讶异之余又有些委屈,“我没有!”
闻人鹤头脑混乱,心中懊恼,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无动于衷,更让慕时的辩解显得苍白。
*
白日寂静,荼灵树上,小白蛇在努力地表演倒挂金钩。
“啪啪!”底下慕时没有感情地给它鼓着掌。
“开心点,没那么严重。”褚今今在旁安慰她道,“师兄又不可能真的再也不搭理你了。”
慕时耷拉下脑袋,趴在桌上,“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何至于这么生气。”
“因为他没有安全感呗。”
“啊?”慕时睁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褚今今手肘支在桌上,掌心托着下巴,“是师父说的。”
“师父说,师兄来无稷山之前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心思敏感。一旦他察觉出不好的信号,便会控制不住自己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接着就会像刺猬一样把自己保护起来。”
“不好的事情?”慕时眯起眼,“什么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