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花只怕他不够狠不够快,大笑之余,也想试试看这位丰国名将的武艺,可一交手便觉失望,这孟玉堂不过如此,出刀无力全凭一腔意气,人看起来亦憔悴无比,简直不堪一击。
她一枪将孟玉堂挑下马,疑惑地问:“你们丰国男人,就这点本事?”
先前那董成也是如此,吼叫声不小,真打起来啥也不是,跟他们打还不如在陇北军中随意找个人,好歹能有来有回。
孟玉堂也察觉不对,陇北女人的力气远超他想象,对方将他挑下马时,他连手中刀柄都握不住,随即被擒获,成了阶下囚,胡本林也是同样的待遇,海月花还将他俩关在一起,胡本林下面呲呲冒血,疼得龇牙咧嘴,认为是孟玉堂害他至此,眼下楚州沦陷,丰国危在旦夕,这都是孟玉堂的过错!
面对胡本林的指责,孟玉堂当然不肯认,看守这两人的陇北将士对天翻了个白眼,一鞭子甩过去:“吵什么吵,都是败军之将,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求饶苟活吧!”
楚州被攻,主帅胡本林与孟玉堂被生擒,真要是浴血奋战不得不败也就算了,偏偏是两人窝里斗才给了陇北可趁之机!
皇帝直接气得吐血昏厥,待他悠悠醒转,陇北军已兵临城下,一问才知,自己竟足足昏迷了半个多月,朝中大事由太子代理,可惜派去的将领不是被杀就是被俘,陇北势头凶猛,丰国军队节节败退。
皇后叹了口气:“圣上,事已至此,不如先作臣服,待见了小六,兴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皇帝大怒,张嘴要反驳,又悲哀地发现皇后所言非虚,想到自己竟亲手放走六公主,这与纵虎归山有什么区别?养大了她的野心,才迎来今日这反噬啊!
“朕……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列祖列宗。”
皇后闻言,心酸不已,想出言相劝,又不知从何说起,殿外忽起哭号之声,原来是德妃前来请罪,皇后脸一沉,皇帝却拍了拍她的手:“算了吧,梓童,她终究是小六生母,小六便是对朕有千百般怨恨,对她亦有母女情分。这些年……苦了你了。”
皇后眼睛一酸,多年来的辛劳疲惫勾心斗角,似乎都在皇帝这难得的理解中得到抚慰,她忘了这些年皇帝对自己发过多少次火,忍受过多少次心如刀绞的精神折磨,简单四个字,她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算白过。
少年夫妻老来伴,她想,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圣上终究明白到底谁才与他一条心。
她温柔地说:“这都是臣妾该做的,圣上放心,小六所为,罪在臣妾,臣妾自会向她请罪。”
若是当初她不曾为了女儿拆散小六与孟玉堂,兴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国破家亡,既然如此,她愿以死谢罪。
第49章 第二朵雪花(十九)
“娘娘, 您真的要……”
年长的嬷嬷眼里含泪,望着自行穿上朝服戴起凤冠的皇后,“六公主怎么说也要称呼您一声母后, 眼下向德妃求情, 说不得她能在六公主面前说两句好话……”
皇后将头顶凤冠扶正, 面色雍容而庄严,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眼神怅惘:“一晃眼,我竟老了这样多。”
嬷嬷陪伴她数十年,见皇后如此, 心疼不已, “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公主——”
“我就是为澈玉着想,才会这样做, 小六既有这般本事,想来我算计她去和亲一事也隐瞒不过,你说, 她最恨的人会是谁呢?”
嬷嬷一时无语,皇后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事已至此, 我也只能盼着以死谢罪后,小六能饶澈玉一马,她们到底是亲生姐妹, 可德妃对我恨之入骨, 只有我死, 澈玉才有转机。”
“可是!”嬷嬷急得眼圈发红, “可是您也是逼不得已。”
“是或不是,没那么紧要, 嬷嬷……”
皇后沉默许久,才轻声说:“要是没有——”
话说了一半,她忽地笑了笑,带着点自嘲。
嬷嬷却知道那未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登时泪如雨下。此时皇宫中狼藉一片,宫人内侍四散奔逃,于是衣着得体形容肃穆的皇后显得格外扎眼,她有自己的尊严,不可能向了了下跪,甚至于她穿上这身皇后朝服,为的便是证明自己的身份。
陇北军突破宫门,了了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当她看见皇后于烽火中向自己走来,歪了歪头。
她由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没人见过她的笑,仿佛她自生来便没有感情,海月花拉合清卓等人早已习惯,皇后却是头一回见,她为了了气势所惊,下意识回想,从前的六公主也是这般模样么?她只记得澈玉小时候爱与小六在一块玩,年岁大些,姐妹俩便渐行渐远了。
一个内向懦弱的小公主不可能被送去和亲后性情大变,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所有的不起眼都是伪装。
这样厉害的手段,自己以死谢罪的目的,她会看不出来吗?
谁知正在皇后忐忑难安时,了了却问:“你是谁?”
皇后呆愣当场,嬷嬷也呆愣当场,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答道:“公,公主,这是皇后娘娘啊。”
了了又将皇后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说:“我不认得这身衣服。”
她是见过皇后的,不过见面的那几次皇后未曾打扮得这样隆重,别说是最讨厌这些东西的了了,哪怕是还保留了点爱美习惯的海月花此时也不由咋舌:“这身行头少说得有几十斤吧?都能把这么重的衣服穿在身上,怎么就拿不起刀呢?”
皇后以为了了是刻意羞辱自己,否则怎么会认不出她是谁?可敌众我寡形势不如人,她也只能忍耐,对了了说:“当初是我害你去和亲,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只盼公主看在你与澈玉是亲生姐妹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我愿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