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南咳嗽声:“还行吧。”
他俩一块儿走到塔楼下去,送信的人正在议论,眉飞色舞:“都统制巡视军屯,遇到没有好好开垦种粮,兴修水利,好吃懒做的军官,都赏了一顿鞭子吃!亲手执鞭,打的人是鲜血淋漓,满地打滚。啧啧啧啧!”
“估摸着今天就要到了,大家好好准备,多干活,把村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等大人过来巡查!”
宋思南吓一跳:“那我要赶紧干活了。”
活阎王。谢无炽这个活阎王。走哪儿杀哪儿。
时书领早上的馒头,脑海里幻想出谢无炽训人时的姿态,那身高和睥睨万物的眉压眼,对别人很有威慑力,一下一下用马鞭叩着手腕,谁犯了错就毫不留情地抽下去,毕竟在他眼里也没几个人值得在意。
馒头塞进嘴里,咬了好几口。抽人的训诫和施惩意味,他似乎一向都是如此,高高在上。
时书咬着馒头,转身继续干活。
上午接到谢无炽巡视的消息,日落之前,仪驾才到了白家屯的寨门外。
“都统制大人到!”
几个人先跑进来,接着滚滚烟尘当中,骏马在旗帜下小跑进门内,身后护卫开道,旗帜飘扬,簇拥的人群当中有人牵马执蹬。谢无炽一身玄色劲装,在暮色中下了马,洗练冷漠的氛围中,低头将鞭子交给了护卫,审视军屯内。
时书看他一眼,回了屋内。
谢无炽查看屯里,等了一下午的饭菜连忙上桌,护卫来道:“二公子,用膳了。”
时书早吃过了晚饭,跟着一起进去,猜到谢无炽是为自己来的。
门内,谢无炽正坐在茶案旁,翻看急递来的书信,查看是否有军情要务,将信封折好拿给一旁的人:“回去再说,下去。”
桌旁放着一个包袱。谢无炽道:“你走的急,东西也没拿,给你带了几件换洗衣服。”
时书没想到,和他见面第一句说的这话,原来是这一句。时书接过衣服,说:“正好,我这几天洗澡很不方便。谢谢你,不过没想到你还会来巡视军屯。”
谢无炽嗓音平静,道:“屯田很重要,将百姓与土地结合,既能解决流民的不稳定因素,将百姓重新绑定回土地,同时也能产出丰富的粮食,扩充后方。如果屯田成功,将来一切都很好。”
时书听着谢无炽的表述,嗯了一声。
两个人竟然谁也没提那天的事。自己不知道以什么心情提,谢无炽不提,难道是怕自己难堪?
时书背对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道:“正好累了一天,我先去冲个凉。”
“时书……”
背后响起轻轻的呼声。
时书早已拿着衣裳,逃避似的跑出了门去。眼下正是傍晚,天上一片弦月,时不时飘过几片乌云。
时书叫上杜子涵走到界河的溪流旁,天气逐渐燥热,果然有不少人在洗衣服洗澡。他顺流往下走了好远,到一片没多人的区域,好好洗了个澡。同时也在思考,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谢无炽更好。
时书在这走神,杜子涵说:“你到底怎么了最近?”
时书踩着水,早把衣裳穿好:“真没什么。”
“从遇到谢无炽起你的情绪起伏就很大,你俩咋的,要和好了?”
时书:“感觉和不好了。回去吧。”
时书换洗的衣裳也在河水里洗干净,拿着往上走,不过,树枝掩映处,却看见一行人聚集在一起,神色有些焦急,宋思南领着一群人从山坡上狂奔下来。
时书问:“发生什么事了?”
潺潺的溪流裸露出河床,几个木盆漂浮在上面,衣裳乱丢,人却不见了踪影。之前那个猥琐男着急地说:“这几个妇人带着孩子在这洗衣服,结果对面突然有好几个人冲过来,将妇人和孩子扛着就回去了!”
“好可怕!那群人从河流对岸窜来,将人掳了就走!”
“这可怎么办啊?!一群虎狼之兵!”
时书脑子一闷:“有这种事?!”
“靠!”宋思南霎时眼露凶光,“边境地区,界河一步之遥,这群狗东西就爱过来掳掠财物,这次居然敢抢我们的女人和孩子!来啊!”
“在!”
宋思南背后站着好一堆人,都是他仇军的东西,从背后抽出尖刀。
宋思南:“过了多久了?!”
男人说:“没多久,一炷香时辰。”
宋思南道:“任何人不要声张,都统制大人刚睡下,来几个兄弟随我越界,将妇人和孩子救回来!”
有人胆小,不敢吭声。
宋思南怒声:“还有谁?人手少了。”
他眼里狼一样的血性,作为保家卫国的军人,他不能坐视妇女和孩童被敌人掳走。时书心跳加快,举手:“我去。”
宋思南:“你去?我们会杀人,你要是敢杀我就带着你。”
时书:“我知道,我能去,你们好像没人比我跑得快吧。”
宋思南哈哈大笑两声,递给他一把刀,道:“行,你还挺有种的,走!”
宋思南领着这七八个兄弟,见乌云遮住了月光,四野一片漆黑,用黑布裹了脸:“跑。”
人群开始往前,时书握着刀柄,跟在他们背后,肾上腺素开始飙升。这是越境……越境……对面全是敌人,岗哨环布、巡逻遍地,稍不留神被对面的军队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岗哨之间分开着距离,界河两岸都是杂草和树林,时书跟在宋思南和七八个人背后跑,脚下踩着薄薄的水流,河床的石头布满疮孔,手放上去时掌心摩擦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