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表姐如此。
再多的话,也有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宜真聊了好一会儿,见殷章始终不为所动,心下暗叹,只好放弃。
“我有些事,需离开片刻。先走了。”她起身说。
这般隐晦,大家立即猜出她要做什么,傅灵秀与高映月心中一跳,自然而然的想到她走了之后,只会留下殷章一人——
然而,宜真刚离开没多久,殷章也起身,眼风都没给两人一个,径自带着内侍离开了。
两人便这样被撂在摊位上,感受到周围暗含讥嘲的视线,顿时耳热。
但能走到这一步的,都不是冲动鲁莽没有耐心的人,虽心中有些难堪,面上倒是都稳住了,说笑两句后,状若无事的起身也离开了。
丝毫不知自己走后的事情,宜真更衣过后,略想了想,没再回灯市,左右刚才也逛得差不多了,准备逛一逛园子,就回去休息。
平日里宫中灯火就十分辉煌,无有晦暗之地,今日更胜一筹,便是夜景也十分清晰。
另一边,来回走了一圈,殷章寻机离开。
再不见他的身影,有心的秀女们不由有些失望,但日子终归还要过下去。没了太孙,她们也要嫁给别人,遂又同别的皇子皇孙们接触,期盼能遇到良人。
“郡主呢?”行到安静处,殷章问道。
内侍一直关注着,闻言立即就答了上去,道郡主往御花园去了,现在应当在莲台处。
殷章脚下一转,就往御花园去了。
所谓莲台,是一片修建在湖心的宫殿,为前朝赏歌舞所用。宫殿一侧又有一白玉台,整体呈九瓣莲花状,篆刻有精细花纹,极大。每逢荷花盛开时,有舞姬在其上,伴着满湖荷叶荷花翩翩起舞。
只是今朝陛下无心享受,这莲台就成了纯粹的赏景之处,这些年都没怎么用过。
自湖边,有蜿蜒长桥通往莲台,行在其上,两边荷叶高者几乎齐腰,粉色荷花点缀其间,人行其中,宛若荷仙降世。
宜真很喜欢此处的清幽,走在这里,如同脱离了俗世般。
她一路走过长桥,最终抵达莲台。
抬步上玉台,雕栏玉砌,亭楼起伏,宜真无意入内,往玉栏边去,一垂眼,就瞧见不远处的九瓣莲台,其上素净无物,只花纹隐约,但只是远远瞧着,就能想象到会是何等的精美绝伦,若有美人在其上作舞,又会是何等快活。
她倚在玉栏杆上,就着檐角垂下的灯火,赏眼前种种美景。
景色甚美,可瞧着远处亮着的半边天,想着满城灯火,再看自己形单影只,宜真忽然有些寂寥。
若此时身边有人作陪,便是人间乐事了。
她忽然想起了殷章。
遂被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给吓了一跳。
第50章
但越是如此想,宜真就越是控制不住的想起从前的种种。
过去几年,每逢节日,殷章都伴在她的身边。
殷章来时,远远瞧见的就是美人凭栏的这一幕。
他不自觉驻足,竟出起了神。
几个内侍跟在后面,见此都垂下了头。
若说谁最早发现殷章对宜真那不同于寻常的心思,自然是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此等要命的事情,刚发现时,几人可谓是胆战心惊,但被殷章一番警告,连消带打,就都将这件事给咽到了肚子里,一丝口风都不敢泄露出去。
倒是高台上的宫人先发现远处一行人的身影,再一细看,瞧见是殷章,立即禀报了宜真。
殷章便就瞧见宜真看了过来。
安静宁和的夜色中,两人对视一眼。
宜真心下叹息,想他怎么来了,又想,他果然来了。
这几年日复一日,殷章待她都是亲近自然,不管是宫中的人,还是兰园的人,甚至包括她自己本身,都疏忽了这份亲近之中的不自然之处,久而久之,竟都觉得是理所应当了。
可哪里就理所应当了?
殷章身为太孙,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短短几年就站稳脚跟,以未到及冠之龄便牢牢掌控住了偌大的权势,坐稳了太孙之位。
这样的人,整日醉心权势,除了皇宫,竟还不忘隔三差五往兰园去。竟无人觉得奇怪?
宜真现在想想,都觉得很是不解。
她与殷章,细细算来的确有恩,但那份恩德并不单纯,上有帝后安排,后有给了她信重地位,算来其实殷章并不亏欠她。两人之间,也只有相处五年的情分罢了。
可那点情分,顶多是让她们较旁人更加亲近,又哪里值得殷章这般关照在意?
一叶障目,当局者迷,不外如是。
“殿下。”心中思绪只是转瞬,宜真上前两步,挥了挥手。
殷章便就抬步往过走去。
几步路的时间,今日种种在心中辗转。
他直觉宜真定然是有所察觉,但看她行事,似乎并不想与他说个分明,而是想将此事含混过去。
如此……
便是他的机会。
殷章最担心的就是宜真怒火难休,要与他分个彻底,从此再不往来。
但好在,宜真从不是性情炽烈决绝的人,行事偏向柔和,如春风化雨,徐徐而来。
现在,她想的应当是如何暗中引他改了主意。
殷章抬步上玉阶,转眼间定下之后的对策。
“殿下。”宜真见礼。
“表姐。”他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