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真稍稍迟疑,道,“不必,反正都在府中。”
左右看过宋庸她就回来,实在不想折腾了。
几年独掌大权下来,宜真随性了不少,没之前那样处处小心谨慎了。
随着太阳落山,虽然天还未黑,但宅子里的灯火已经起了。
宋庸强撑着洗漱过后,只穿着中衣,让小厮上药。
那铠甲太沉,虽然他经年的习武下来可以承受,但他这一身娇养出来的皮肉却有些受不了,几日下来,身上好些地方都被磨红了,甚至还有的地方发紫。
小厮看着心惊,手下越发的小心。
宜真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少爷,夫人说您不必去接。”来报信的小厮道。
宋庸挥手让小厮退下,坚持穿好外袍出去迎接,便见院中宜真从暗中走来,满头青丝披散,面上含笑,更添柔情。
他一怔,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是说了不必出来吗?”宜真眉微蹙。
“母亲来了,我自然要迎接。”宋庸笑道,很是坚持。
宜真没有耽搁,往屋中去,边问,“你受伤了怎么不让大夫来看看?”
宋庸垂眸。
请了大夫,你还会来吗?他在心中悄然问。
“只是觉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这儿有药,上过就好了。”他口中说。
宜真无奈,落座后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近前来。
宋庸依言过去。
宜真不得不抬起头,才惊觉他竟然生的这样高了,这般站在她面前,影子扑面而来将她笼罩,竟将光都掩住了。
再不是从前过来在她面前站着,她伸伸手就能摸到他头的时候了。
“伤哪儿了?”宜真问。
宋庸垂眸,老老实实的说,“脖颈和肩背,腰腿,都被磨了些。”
宜真指尖微动,有些不自在。
他生的太高了,瞧着是个大人了。
“我看看你脖颈。”顿了顿,她说,想知道伤成什么样了。
宋庸立即应好,而后靠近些,在宜真面前屈膝蹲好,弯下脖颈。
老实乖巧极了。
宜真本来是准备起身让宋庸坐下,她再看的,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
原本觉得他长大了,可这样一看,分明还是从前那样。
宋庸低着头,后颈散开,宜真低头一看,就见大片红痕,有些地方都发紫了。
她略抽了口气,心中微惊,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
没血。
宋庸身体骤然紧绷,然后又克制的放松。
“都这样严重了,你该早些说的。”宜真收回手,担忧的说,仔细去看,只觉被衣襟掩住的地方更多。
“只是些皮肉伤,看着吓人罢了,很快就会好的。”宋庸没动,轻声说。
宜真蹙着的眉迟迟不能散开,听到院中的动静,见大夫来了,便说,“好了,起来吧,快去坐下,让大夫看看。”
宋庸心中倏地有些失落。
他应声站起身,过去坐下,大夫进来见了礼,得了宜真的吩咐去看宋庸。
大致的情况在来时丫鬟就已经说了,大夫细致的看了看,又把过脉,便道,“都是些皮肉伤,待我制些药膏,一日三次,多用些时日就能好。”
“大约要多久?”听得这里,宜真追问。
“少爷这是穿戴铠甲留下的伤,若不穿了几日就能好,可若是继续,只能慢慢来。”大夫垂首,不敢多看。
说白了,宋庸这样就是皮肉太娇嫩了受不了,等到时日长久了习惯了就好了。
宜真又问了几句要注意的事,便让大夫开药去,跟着叮嘱几句宋庸,这才起身离开。
宋庸送到门口,目送她远去,嘴角不由勾起。
是夜,他又做梦了。
手指从柔顺的青丝中划过,可等醒来,手中空空,什么都没有。
只余下满身失落。
-
京都总是繁华而热闹的。
上巳节后,清明便近在眼前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茂国公老夫人的八十大寿。
宜真的请柬是之前上巳节,茂国公世子夫人亲自送来的,她早已应允,这一日便掐着时间到了茂国公府。
茂国公府在京都向来低调,很少举办宴会之类。
宜真竟一时想不起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对于自己亲封的五个国公,陛下都给与了极高的荣宠,只这府邸,比起长公主府都不差什么。
宜真随着丫鬟往府内行去,先去跟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被带到了园中等待开宴。
偌大的院子,花木扶疏,百花正盛。
以湖水为隔,这边是女客,对面则是男客。
这边招待的人正是世子夫人,还带着府上几个年长些的姑娘,梁静云便在其间。
“郡主。”梁静云是个看起来安静端庄的姑娘,只是对上宜真,总有些羞赧,显然是还记得那次的事情。
宜真回了个安抚的笑,余光瞧见好些人看了过来,显然对这位梁姑娘极为关注。
看她这样,梁静云显然是小小松了口气,同她聊了几句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长姐和她认识?”这时,一道声音在宜真耳畔响起,语气有些生硬。
宜真回眸,认出眼前的人是她继母所出的女孩儿,舒灵珊。
她噘嘴看着梁静云的背影,眼中是克制不住的嫉妒。
两世为人,几十年的记忆,对于幼时的种种龌龊,宜真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某些事情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