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倒数计时器(99)
池昭用手轻轻捧起那红色的布料,,上面的凤凰歪歪扭扭的只绣了个雏形,在很久之前,陈奶奶也是丰水绣活最好的绣娘,她就是用那双手,养活了王满,又给了他一口饭吃。
池昭的眼眶红得吓人,但还是压住了情绪,声音沙哑的问王满:“你要不要留在丰水,和我们一起住。”
王满摇了摇头,奶奶其实并不想他留在丰水,之前奶奶还在,他还能任性的和她撒撒娇说自己不想离开,现在奶奶走了,他不想让她失望。
他也该长大了。
池昭收下了嫁衣,把卡放回王满手上:“我是你哥,我得管你。”
江怀序看得出其实池昭不想让王满走,但这是王满的想法,他除了能每个月照例往他卡上打钱,至少让他不用为金钱烦忧,他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世界也不会按照他的想法运转,他没办法真的永远保护所有人,所以陈奶奶会走,王满最后也要离开。
他们简单的在县里的餐馆吃了顿饭,就送走了王满。
大家一窝蜂的来,又都闹哄哄的散去,最后剩下的,竟然也只剩他们两个。
两人再推开房门回家,已经是五天后。
走之前留在桌上的的饭菜已经隐隐约约散发着腐烂的味道,甚至爬上了飞虫,地上撒出来的阿胶牛奶变成了黏腻的暗褐色。
往日种种,都像是一场梦。
池昭沉默地收拾干净了碗筷,在江怀序想要沾手的时候打断了她,像是他们第一次吃饭一样,客气的说了句:“我来就好。”
他又开始变成沉默,有时坐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下午,江怀序担心他,但又怕他更想要一个人待一会。
外婆去世的那一年,她也是这样,比起有人不厌其烦的安慰她那些成词滥调,她好像更希望一个人哭一会,但她实在是太担心他,她在他门口站了一会,最终还是推门进去。
看见是她,池昭的嘴角强撑起一抹弧度:“怎么过来了。”
话音未落,江怀序径直走了过去抱住了他。
江怀序费力的用手环抱住他,轻轻的拍拍他的后背:“就当奶奶出了趟远门,虽然我们暂时没有办法见面,但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遇的。”
她知道这句话滥俗又煽情,但在外婆去世的那段时间,它确实带着她走过一段很难熬的路程。
池昭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忍了很久的泪水还是落在她的身上,烫得她心脏抽痛。
即使他已经变成大人,即使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难以应对那一刻的离别,他好像自此以后,就真的没有家人了。
池昭还是克制着情绪,没有难过太久,等他抬起头时表情已经平静下来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别担心。”他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拍了拍她的头:“我们也该好好吃顿饭了。”
我们也该好好生活,带着对她的那份思念,继续往前走了。
见江怀序还想跟着他,他冲她笑笑:“我真的没事,你不是还要剪片子吗,等你剪完,我就回来了,好不好?”
他暂且还没法保证能控制好情绪,但他不想把那一面表现在她面前,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菜市场里大多数人都认识陈奶奶,也知道她和池昭的关系,看见他了不免多安慰了两句,但他却发现,有几个人看他的目光躲躲闪闪,像是在看什么笑话,他不欲探究,继续往前走。
最拐角处,几个中年男人聚在一起抽着烟,为首的那个绘声绘色地说着:“你看看,小池这孩子,还真是天煞孤心,碰到谁克谁,先是克死了爹妈,现在又是他半个奶奶。”
“有出息又怎么样,状元又怎么样,最后不还是和我们一样待在丰水。”
“不是谈了个女朋友,还没结婚呢,就开始插手他们家的事。”
“不过那个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住到陌生男人家里,马上就和人家谈上恋爱,还说是什么女导演,谁知道这名头怎么来的,睡了几个男人。”说完他吐了口痰,和那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他咧起一口黄牙,三角眼眯起,一脸淫邪:“也不知道,城里来的小姑娘,睡起来是什么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力道之大,让他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恶狠狠地回头骂了一句:“谁啊!敢踹老子!”
看见池昭那张脸后,男人偃旗息鼓,他打不过他,但又咽不下这口气,还嘴硬到:“谁不知道你和那个女导演不清不楚,怎么了,敢做不敢当啊!”
池昭认识这张脸,丰水县有名的赌鬼加酒鬼,打女人卖女儿,没有他做不出来的畜生事,他拧起眉,脸色沉了下来,像男人走近。
“大家来看啊,就是他,克死了陈奶奶,还跟房客不清不楚,说不定陈奶奶就是被你们这对狗男女气死的。”男人喊得越来越大声,他赌围观的人越多,池昭就越不敢动手。
但丰水的人多多少少受到过池昭的庇护,不是家里老人有事麻烦过他,就是孩子上学用到过他的钱,他们都选择站在了池昭的身后,狠狠地唾了躺在地上的男人一口。
本来还围在男人身边听八卦的几个人也被吓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