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喂。”一路握紧母亲手跟着进了屋缩在床边的顾明月说话了:“爹你抱着娘,我来喂。”
呆呆木木的顾元良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小心翼翼的抱起媳妇往怀里放。
人太多了,室内空气不流通。顾菲菲站起身:“咱们出去吧。”目光扫过两个儿媳:“你俩留下,看着搭把手。”快要出屋时,她又说了句:“醒了告诉我。”
顾元正走到了四弟身边,小声说:“我让阳德去接春荣。”
顾元杰正想着这事,看着二哥,道了声谢。
顾家的这顿晚饭吃的很是沉默,众人食不知味,安安静静的吃了饭。气氛如此压抑,小辈们也不敢高声言语,安安静静的干活。
屋外天光灰蒙时,刘娇杏进了正屋:“娘,老六媳妇醒了。”
顾菲菲站起身,没让大儿媳扶,慢慢吞吞的出了屋朝着东厢去,想起一事侧头问:“灶上熬粥了吗?”
“都熬出米花了,放了不少水,特意往稀了煮,想着老六媳妇大概也吃不得太稠。”刘娇杏说:“是老二媳妇吩咐小辈们熬的,娘放心,她最是稳当周全了。”
老二媳妇确实很操心,顾菲菲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屋外有些暗,屋内更暗,点了盏油灯,屋里瞧着还是有些模糊。
柳春香躺在床上,侧着脸看向门口,老太太扶着门框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屋,缓缓的朝着屋里走来,她木木的看着,老太太的脚,一步一步,走的稳当又从容,如在油锅里煎熬的心,忽的就静了下来,有种说不出的莫名心安。
她喊:“娘。”声音很低。
屋里很安静,没人说话,只有呼吸声,坐在床边的顾菲菲听见了这声娘,她伸手握住六儿媳露在被子外的手,冰凉凉的,她用双手捂着,过了会才说话:“一切等养好了病再说,要怎么办,听你的。”
虽说是柳家女可柳家如此待已嫁为顾家妇的柳春香,若她愿意,顾家是可以理直气壮的追究责任,闹大了,柳家的名声也就完了,相反顾家的名声会更上一层楼。
柳春香没说话,看着握住自己手的双手,长满了皱纹跟她亲娘的手一样,可她亲娘的手,却从未这般握过她的手,眼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流,浸湿了小半边枕头。
顾菲菲看向六儿:“晚上还要喝药吗?”
“四个时辰一次,今晚还要喝一回。”回答她话的却是仅六岁的顾明月。
不用婆婆开口,刘娇杏就说:“娘,一会我去熬药。”
顾菲菲轻拍着六儿媳的手背,说话慢慢的很是温和:“想不想喝点粥?一直在灶上熬着呢,都出米花了,喝点吧,要不然嘴里太苦,我箱子里还有些糕点,老大媳妇你去拿过来,芝麻糊也拿过来,想吃就吃,空着肚子喝药太难受了,更容易想吐。”
放开六儿媳的手,顾菲菲将站在床边的顾明月轻柔的往怀里揽,摸了下她的头发:“你娘生了个好闺女。”
顾明月像是想说什么,又拼命的忍住了,咬着牙关抹了把眼角流出的泪水,没说话。
“好好陪你娘,有什么事就跟奶奶说。”顾菲菲掏出手帕,往孙女手里放,不敢说太多,怕惹出孙女更多的眼泪,这孩子明显在压着情绪,许是不想当着六儿媳的面,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好孩子。
次日,起床后的顾菲菲先去了趟东厢,睡的不怎么好,有些短了精神。
柳春香还在睡觉,明月缩在她身边睡着,六儿趴在桌上睡,顾菲菲瞧了眼,轻手轻脚的出了屋,虚合好屋门看见从隔壁屋出来的孙子,她笑了笑,走过去,小声说:“这些天要辛苦你了。”
顾文觉摇着头,看着与他差不多高的老人,轻声喊了句奶奶,说不辛苦。
顾菲菲替他抚平皱巴巴的衣裳,可惜光靠手抚,抚不平,她也就收了手:“明年,你约摸着就要比我高些了,再长大些,可能会高出半个头,吃的好睡的好兴许我就只能有你的肩膀高,说不定会更高呢,肩膀后背会变的越发宽厚,肩上的担子也能越挑越重。”
其实顾菲菲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与她差不多的少年,自然而然的说了这么些话:“去忙吧。”前后才多久,她依旧清清楚楚的记得,问文觉能不能管账本时,少年很是犹豫,说话很是诚恳实在,想着这孩子性情随他父亲,当时她也看到了六儿媳扯着孙子的衣角,孙子毫不犹豫的挪了两步,这孩子骨子里是像母亲的。前几天问他,如何看待母亲偏着柳家,完全没有了接管账本时的青涩。
有时候,成长啊……真的是太快,快的像是在做梦,于文觉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顾菲菲在院里一圈一圈的走着,理着纷杂的心绪,最后她想,可能这就是天意吧,六儿媳偏着娘家就是个脓疮,没挑破不能当作不存在,日积月累只会更严重,如今挑破了,看似伤的重,实则缓一缓,时日久了也就只是一道浅浅的疤痕而已。
刘娇杏有些担心,到底是没忍住,走到了院子里来到婆婆身边:“娘,六儿媳不会有事的,就是身子骨有些亏损,咱们家不缺钱,慢慢养着,她还年轻也能养的回来。”
“我是担心文觉,六房的事一下都压到了他身上。”顾菲菲是有些心疼这个孙子。
文觉啊。刘娇杏想了下:“阳德跟他玩的好,兄弟俩现在好的很,阳德性子开朗我让他多带带文觉,文觉确实稳重,闷了些,不像他爹倒和他二伯四伯有些想,我看呢,可以让二弟四弟带带他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