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216)
但多年的磨炼让他很快沉静下来,意识到这背后最大的可能性——他在那个年纪过后,就不再住在这里了。
难道帝君说的是真的,他拜了师?
言昭心跳不可抑制地快了起来。他的确一直对青华帝君有仰慕之情,但也依稀记得那人从来没有收徒的打算。
而且不知为何,一想到此事,心头总是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悸动,不似纯粹的欣喜。
他心说不行,得想办法记起来。
然后他就在妙严宫门口蹭了小半个时辰的鞋底,蹭得宫墙上歇脚的小雀都歪头多看了他几眼。
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啊!
言昭心头一团乱麻,最后还是泄气地回去了。
明着来不行,还能旁敲侧击不是?
文珺就是这时候被薅来望德先生家中的。
他对这等事自然是无比乐意,滔滔不绝了半日,瓜子都嗑了好几盘,听得言昭一愣一愣的。
自己后来过得这么……传奇?
最让他震惊的还是自己居然还掌管着一个新境,简直匪夷所思。此前要封神君一事,已经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境主?
我?
看他发呆望着妙严宫的模样,文珺忽然想起他对青华帝君那个不得了的称呼。
“其实还有一事……”文珺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言昭闻言凑近了一点:“什么?”
文珺:“就是你和……”
他话说了一半,戛然住了嘴。他只猜到了言昭的心思,另一边是什么情况还毫不知情。万一说岔了怎么办?
言昭更好奇了,又凑近了一些。结果文珺摇了摇头,故弄玄虚地说了句:“不可说。”
言昭:“……”
他抡起剑把这臭小子轰回了家。
院内安静下来。言昭浮起一个模糊的印象,说是境界的主人能随时在识海里看见境中一切景象,不知是真是假。
身随心动,他端坐着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
待到听见浪涛声,他才重新睁开眼。入目的画面让他愣了片刻。
自己的识海,是这个模样吗?
只见碧草伴着树木铺陈出一大片郁郁葱葱,简直与他记忆中的那片荒地判若两处。海倒还是那片海。
海面上飘着两柄灵剑,一把通体银白,另一把金光环绕。
他靠近碰了一下,银白那把灵气微凉而温和,金色那把却浮起几道电光,刺了他一下。
……脾气还挺大!
言昭忍着这微妙的刺痛握紧了剑柄,好歹算是记起了它们的名字。
归云,曜灵。
一把是本命剑,那另一把,是别人所赠?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人的身影,心跳快了起来,连带着耳根有些发热。
言昭晃了晃脑袋冷静下来。
他试着调动意念,果真有一幕光影慢慢降落在他眼前,随后轻缓地延展,围绕着他变成了一副巨大的画卷。画中是一方还没有多少人迹的天地,灵气浓郁得鲜明、纯粹。他意念一动,画面也跟着动了,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晰。
角落里,与画卷不在一个领域的玄色石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他伸手摸了一下,那石头一转,眼前画面一晃,变作了完全不同的场景。
画面中熙熙攘攘,是热闹的城镇,烟火气几乎穿出画卷,扑面而来。一会儿又变作肃杀的边疆,战马嘶鸣,马蹄踏破一寸又一寸黄土。
言昭看了半晌,意识到这不是新境,反倒有些像是文珺所说的南柯石幻境,也就是新境的前身。
他心念一动——那岂不是能看见在南柯石中发生的事情?
听说他是为了救青华帝君进去的,看一眼,不过分吧?
言昭泰然说服了自己,然后将画卷慢慢调回了他入境的那一刻。
然后这一眼看了五日,整整六十个时辰,还没到正题!
他在里头轮回了好几世,一直在找什么东西,一样虚无缥缈,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言昭咂摸了许久,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入境前往里面扔了一样可以破局的法器。
他也不着急,出去一趟把文珺没嗑完的瓜子搬了进来,当看话本一样津津有味地继续看。
不知又过了几日,念想中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他化身成了一位剑客之子,而自己则托生于一个商贾之家。他们追着一本武籍的线索一路东去,遭遇了各路人士,险些栽在一个名为不须归的魔教手里。
那魔教中有个人引起了言昭的注意。他在中毒昏迷的二人身旁放了一颗奇怪的银珠,银珠中竟飘出袅袅的黑雾,活物一般,打着卷儿飘进了两人的眉心。
言昭瞳孔一缩。
这是……魔气?
他反复确认了几次,的确是魔气。南柯石中还有魔修?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借用银珠让地上的人陷入了梦境。
还未等言昭想出个所以然,画中的君泽忽然醒了,他一剑洞穿了画鬼,目光晦暗复杂,似是把梦里浓烈的情绪带了出来。
言昭被那目光吸引了注意,以至于画鬼濒死时说的话只听了个半截。
“竟然……对自己的徒弟……”
徒弟?
谁?我么?
言昭愣了一下,刚想往回倒转,便听外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浑身一激灵,慌乱地退出了识海。
“言昭——你在吗——”
“别叫魂了,在这。”言昭推开窗,便看见了来人。
文珺兜头挨了一顿莫名的怒气,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他。他直觉敏锐,觉得言昭此刻的表情藏了四个大字:做贼心虚。
他眯着眼不说话,只是看着言昭,给言昭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