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听话(117)
往日最吵闹的角落, 如今也最沉默。
程姗姗和季程都低着头, 不知道在做什么, 总之,短暂地没有了说话打闹的心情。
沈衍舟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上课, 下课,考试,自习。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窗外的树变了又变,从冬日枯枝到生出新芽,再到重回夏日的枝繁叶茂,绿荫如盖。
一切都在变,只有身旁的座位空得一如既往。
沈衍舟依旧住在家属院,只不过上下学的路途里,变成了孤身一人。
往日里好像仅仅几句话就能到达的距离,变得异常漫长。
一个人要走好久好久的路,看着两边熟悉的景色,要想很多很多的事,才能到达并不算远的距离。
在无数个独自度过的清晨与夜晚,沈衍舟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忽然意识到,
蒋唱晚不在的日子里,连时间都变得好漫长。
好像她在身边的一年半载,清晰得像他记忆里最饱满、最鲜活的半生。
克鲁克山一天一天地长大,已经长成了秀气漂亮的小猫,躬着脊背轻柔地踩在沙发上,趴在他手边,轻缓地蹭一蹭他的手背。
小猫不会说话,但小猫能够感知到人的情绪。
它不太懂,这个人为什么老是望着一张纸发呆。
那张纸被折得规整,没有多余的折痕,妥善地放在一个白色信封里,被他珍藏起来,连边角都精心。
小猫歪着脑袋,睁大眼睛看过去。
好像是一幅画。
好像是由许多幅很小很小的画组合起来的,一整页的漫画。
简洁有力的黑色简笔画,从夏日初见,到书桌前并肩,到站台下的烟火,再到取景器里的回头一瞥。
同桌时偶然碰在一起的手肘,午睡时面对面,先睁眼时,望见的那一幕。
学校后山的小奶猫,江对岸的漫天烟火,倒数的新年快乐。
最后的落款像是斟酌了很久,有很多话要说,又止住。
“Remembr me.”
她最后只是这样写道。
Remembr me.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这是他们一起看的电影里插曲的歌词,当时以为只是过客,却没想到如此之贴,几乎以一种不可忽视的姿态,停留在了他生命里。
沈衍舟盯着那张纸,极轻地摩挲着纸面上的人,沉默了好片刻。
良久之后,他点开手机,第无数次地点进一个联系人的朋友圈。
头像是一只小猫。
名字叫“克鲁克山”。
这是蒋唱晚建的。
从捡到克鲁克山的第一天,她就创建了一个微信号。
第一条朋友圈是克鲁克山的自拍。小猫正对着镜头,眼睛好奇地瞪大,水灵灵的,配文是“爸爸妈妈,我出生啦”。
他当时还觉得她幼稚,没有想到以后有一天,他会盯着照片角落里女孩露出的一双笑眼而感到想念。
下一条是小猫从门口转角狂奔而来的视频。
它那时候刚恢复好,跑得很快,小小一个,从房间转角冲向手机,由远及近,像是要扑向屏幕。
配文是“循环播放一百次,小猫会冲出屏幕。”
少女笑着蹲下,伸手来为视频按下结束键,脸凑近,眉眼弯弯,小声接道,
“我也会。”
沈衍舟那天将这个视频播放了一千零一次,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夜依然是夜,寂静依然是寂静。
想念依然是想念。
遥远的,触不可及的想念。
沈衍舟闭了闭眼,轻缓地呼出一口气,感到一种难言的闷胀。
……朝朝暮暮,长长久久。
许久之后,他再度抬睫,看着屏幕上少女模糊而灵动的笑眼,想,
蒋唱晚这个骗子。
第56章
56
时光飞逝, 光阴荏苒。
又是一年九月。
新生开学季,A大各类迎新活动搞得沸沸扬扬,又是迎新晚会, 又是社团大战, 校园里无比热闹。
编导社团的摊位前人满为患, 一半人在看大屏幕上播放的作品和陈列的设备,一半人在跟摊位上的学姐打听消息。
“学姐, 听说你们社团的社长,超级无敌帅啊……”
“听说还是国奖竞赛保送的!我以为理科男都不会这种文艺东西的……”
“有照片吗学姐?有微信吗学姐?求求你了学姐!”
“……”
在摊位上值班的学姐无奈, 看着围在面前的人山人海,只能坐下来, 做了“嘘”的手势, 开始娓娓道来。
A大编导社团的社长,确实是一位国奖保送的竞赛生不假,但是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花瓶,对于拍摄、剪辑很有自己的想法, 作品屡次受到表扬和社团指导老师青睐, 最后从上任社长手中接过了这个社长的担子。
“至于微信……”学姐说到这里,想了想,最后还是打开手机, 翻出联系人, 点开朋友圈。
有学妹感叹道,“学姐你真好, 这种私密的东西都给我们看。虽然我们素不相识, 怎么不能算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呢?”
“别高兴太早啊。”学姐告诫道, 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给她们看, “我之所以可以给你们看,是因为……”
“他朋友圈什么都没有。”
屏幕上,赫然是备注为“沈衍舟”的联系人微信,除了背景是一只小猫以外,什么都没有。
常年三天可见,没有留下一条朋友圈,甚至连个性签名都是空的。
“啊……”有学妹遗憾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