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听话(32)
“看来我们小沈老师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嘛。”
声音轻快, 神情俏皮,好像从方才季程惊喜拆礼物时一直憋到现在, 笑眼明亮而柔软。
少年在后无言片刻,感受到公交车缓慢地开始发动, 抬了抬手, 催她,“……坐好。”
蒋唱晚知道他这是怕她又摔,乐滋滋地小声切了一声,坐到里面靠窗的位置上去了。
少年站在台阶下, 顿了片刻, 手不太自然地蜷了蜷,终于迈上台阶,坐在她身旁。
一阵风落在身边, 少年的手臂随着下落的动作, 不经意擦过身边,隔着夏季薄薄的衣服面料, 感知到一瞬少女的体温。
温暖的, 柔软的。
像太阳下被晒得暖洋洋的粉色棉花糖。
沈衍舟又顿了片刻, 抬眼看向另一边窗外,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了一些。
蒋唱晚倒是没注意。
她手肘撑在公交车窗台上, 掌心托着下巴,微微侧身盯着窗外,整个人都随公交车的轻微颠簸而一晃一晃的。
她在想编导社团的事情。
下学期一开学就要提交参选人员的作品,用以评估打分,起码专业过硬,有这个实力的人才能入围。
她之前又不在社团里,没有熟悉的人际关系,也没有正经的实践和经验,相对来说是比较吃亏的。
技术上的话,倒是可以通过努力自学来进步,但她本身就比别人基础差一些,能不能追上别人的水平都尚未可知,更别说想着超越,或者靠技术过硬来获得入场券了。
技巧上不够的话……
蒋唱晚蹙着眉思索道,“那就只有用创意来凑了!”
一声话语响亮地响在夜晚无人的末班车上,使得身旁的人偏了偏头。
沈衍舟:“?”
-
次日,天气依旧很好。
温度还未完全升起来,太阳只是在天边露了一角,灼人的热浪尚未扑来,清晨的风还带着清爽的朝露气息,拂在脸上,舒适异常。
蒋唱晚难得起了个大早,七八点就醒来,换好衣服下楼出门去,说要散散步,把客厅里做晨式瑜伽的孟女士吓了一跳。
孟女士和阿姨目瞪口呆,脸上隐隐可见诧异和惊悚,双双站在客厅里,看着蒋唱晚穿鞋推门出去。
“干嘛呀你?”
蒋唱晚把钥匙勾在手上,头也不回地推开门,“出去走走,找点灵感。”
灵感?
什么灵感?
孟女士和阿姨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一模一样的诧异和疑惑,但就这一会儿时间,蒋唱晚都已经走过花园,快走到院子大门口了。
“记得准时回来吃饭啊!”于是孟女士只能这样招呼道。
回应她的是一声大门关上的声音,还有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好”。
蒋唱晚食指勾着钥匙扣,沿着清晨的南山小径往下走,难得的既没有看手机,也没有戴耳机,目光漫无目的地往下落,耳朵也随心地听着各种声音。
于是她看见小猫在阳光洒下的地方一动不动地趴着,时不时打一个倦怠懒散的哈欠,看见背着书包去上补习班的初高中生们愁眉苦脸,困倦无比,看见结伴买菜的阿姨们站在摊位前讲价,作势要走,又被小贩无奈地叫回来。
人生百态,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清晨,悉数从她眼前流过。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蒋唱晚走累了,投币上了公交车,坐在后排,听前面买菜结束的阿姨们热衷于讲左邻右舍的八卦,听戴着红领巾去上学的小学生妹妹们讲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
接到程姗姗电话时,她正聚精会神地听,整个人向后转去,双手搭在公交车椅背上,眼巴巴地眨眼问,“然后呢?”
“喂?”程姗姗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尾音拖得长长的,“你干嘛呢?”
“嘘!”蒋唱晚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喊她,“你先等会儿,我待会儿跟你说。”
程姗姗:“?”
她瞌睡几乎立刻就醒了,疑惑地蹙起眉,听她那边的声音。
有几分嘈杂,有汽车鸣笛行驶、发动机响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应该是在公交车上。
还有人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很稚嫩,感觉还拖着小奶音,某些吐字都还不是很清楚。
“我现在在玩摩尔庄园!我认识了一个哥哥,他每天都来我家里帮我浇水,我跟他说他是我的好盆友,他说他也是!”
“我问他,你也在读一年级吗?他就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呀?他是不是二十多岁的叔叔呀?”
“团团你不要跟叔叔玩,不要跟叔叔做好盆友。”
几个清脆稚嫩、吐字不太清的软糯女声之后,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去。
——“然后呢然后呢?”
吐字之快速,语气之兴奋,神情之好奇,程姗姗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到蒋唱晚现在的样子。
她无言片刻,对着电话那头说,
“你他妈大清早在公交车上,偷听小学生讲八卦啊?”
回答她的依旧是蒋唱晚一声长长的:
“嘘!”
程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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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灵感的方式就是大清早在公交车上听人小学生讲八卦啊?”
“哎呀你不懂。”蒋唱晚一边说,一边伸手跟刚刚的小学生妹妹们挥手道别,靠在窗户边看她们一连串进了校园,走出老远还在转头跟她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