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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中暑事件(99)

她的嘴品尝着罪恶的果实,果子饱满欲坠,尝起来异常甜美;她的鼻子在窗外,嗅着大雨的冷气;她的眼睛悬挂在天花板,由上至下地审判这对欢愉的男女。

她的心脏,则被林嘉紧紧攥在手里,模仿他呼吸的频率,鲜活跳动。

好舍不得他,好舍不得这个世界,与此同时,好想死。

雨水爬过窗柩,她目光涣散望向自己双腿。

他的脑袋深埋其间。

失控的沉浮,思绪纷扰。

姜小婵无力的手抓紧了身后的床单,触到一片冰冷的湿滑。

指头被海水泡得发皱,纷扰的发丝如藻类爬上她的手背,姜小婵偷偷向后望去——姜大喜的尸体横在床的中间。

天光微亮,大雨不停。

雨点打在窗户,辟里啪啦的响。

从浴室,到卧室,到窗前。

她盯着窗玻璃上的水珠滑落,拖拽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姜小婵突然问:“林嘉,你说,人能有下辈子吗?”

“有。”

他双臂环着她的腰,头靠在她的肩膀,包裹着她,保护着她。

“那就好。”

雨水的冷气凉至心窝,她无望的眼里眼里连一滴眼泪的重量都难以负荷。

姜小婵太累了。

她说:“林嘉,我们一起在夏天死掉吧。”

……

闭门不出,两人在家呆了一个星期。

做/爱的时候很多,说话的时候很少。

他们黏在一起,像两个连体婴,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防止她梦游,或者出现别的意外,林嘉用布把两人的手绑上。她所有的动静都能与他相连,被他洞悉。

姜小婵一醒来,他也醒了。有时,她会吵着要吃汉堡,有时她只是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他也默契地没有说话。

每一场大雨过后,气温都会转凉。

不知不觉,他们离秋天越来越近。

有天,林嘉醒时,发现腕上的布被解开。

姜小婵蹲在窗户前。

看着院子里许久没打理的枯萎植物,看着叶子掉光,树木变得光秃秃。

她恍然道:“夏天已经过去了。”

归功于他的严加看管,姜小婵没有如愿在夏天死去。

“我要回学校上课了。”

没头没尾,轻飘飘的一句。

过去已经过去。

她打算一次性抛下过去的一切,没有眷恋。

林嘉神色踟蹰,手上的布条被姜小婵单方面地解开。他心里比她更清楚,这样病态的捆绑,并不是长久之计。

又一次,姜小婵开始打包上大学的行李。

家里变得杂乱。

罐头坐在板凳上看着他们。

很多东西,姜小婵都不带走,比如他们一起拍的相片、他送她的毛绒玩偶,她的大多数衣服和鞋子……

东西收拾起来比想像得快。

有些太快了。

林嘉留心着还有什么遗漏的东西,细碎地补充,延长着收拾的时间。为了确定她有把东西带齐,他把收拾好的行李再倒出来,反反覆覆地检查。

“毛巾带了吗?”他嘟囔。

“带了,”姜小婵一下子说出:“就在箱子的侧边。”

“水杯呢?”

“也带了。”

“真的吗?我再看看。”他翻翻找找。

姜小婵拿出一串钥匙,递到林嘉的跟前。

“这个,拜托给你,你帮我把我家租出去吧。屋子没住人的话,很短的时间就会荒废的。”

“好,”他将钥匙收进口袋,自然地应:“以后你回来住我家。”

沉默几秒,她说:“我以后不回来了。”

林嘉的动作顿住。

“为什么?”

“不想回来。”她从他身边走开。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哪还有其他的为什么。

明明,她已经回答完了。

姜小婵不知道林嘉在执着什么。

他跟在她旁边,要确认她的表情,确认她的眼神,确认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姜小婵推开他,一次又一次推开他。

她退无可退。最后,她吻住他,他们滚到床上。

——其实不想做了。

——只是,在最后,她也很想抱抱他,想被他亲亲,被他哄一哄,想贴近他。可是,他们该结束了。如今“想被他爱”比“想跟他做”更难启齿,更让她感到难为情。

姜小婵哭叫着骂他,又抱紧他,让林嘉更用力一点。

他把她的手臂向后扣住,圈禁在怀里。

他想把她操/死在床上。这样对他们都好。

……

每周一次,林嘉开车来大学找姜小婵。

她没有见他的意愿,即使看到他,也不会过来跟他打招呼。

他不上前打扰,远远地见到她没事就行。给她买的东西,他会放在宿管阿姨那儿。哪怕阿姨跟他说,姜小婵没把东西拿走,林嘉下回还是会带。

到了节日,他总会来看她,风雨无阻。

大家都相聚在一起的日子,林嘉不能让姜小婵形单影只。

来年的春节。他去她学校,想接她回茂城,跟她一起过节。

林嘉在姜小婵的学校外等。从天亮等到天黑,没见着她。

外面开始下雪,他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好几声,姜小婵接起。

她那边的环境很吵,有闹腾的歌声和同伴们的笑声。

当林嘉表明来意后,姜小婵清晰地拒绝了他。

“我不跟你回茂城了。这会儿,我和其他人呆在一起。”

他问她在那儿,至少他们见一面。

姜小婵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这回,她把为什么不愿意回茂城,不愿意回到他身边,跟林嘉仔细地说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