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刹(54)CP
“我的生辰要到了,”杨周雪吃得很慢,就好像从来没吃过汤圆,所以吃起来的时候格外珍惜,她偏过头看向我的神情很安宁,“你会送你什么礼物吗?”
我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忠叔和杨夫人并没有给我发月银,我又身无分文,除了进出宫的日子就是待在行春居消磨过一天的时光,根本不可能给杨周雪买礼物。
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该送她什么。
谢氏还在的时候,她从来不过生辰,我年岁渐长也懂了事,有一次在她难得清醒的时候提起过她的生辰,她却沉下了脸,直说她没有生辰。我以为她在哄我,可事实却是她真的没有过一次生辰。
因此我并没有送人礼物的经验。
于是我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
杨周雪便笑道:“也不急于一时。”
“你不是说快到了吗?”
“是啊,”杨周雪不知是不是刻意重复,她弯着眼睛,“在后天,十二月三十日。”
我又一次被迫回忆起被告知将属于自己生辰给了杨周雪的那天,那时的我满腹委屈又没什么办法,只能在心里怨了千遍万遍。
现在的我内心里却毫无波澜。
“我想要你送我什么,”杨周雪用勺子搅和着碗里的汤,没吃完的几个汤圆在她搅动出来的漩涡中晃晃悠悠,“我会告诉你的。”
“是吗?”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只当是自己想太多了。
杨周雪道:“是的。”
我匆匆吃完了剩下的汤圆,把碗搁在案板旁时才发现杨周雪还剩四个。
“你不吃了吗?”我问道。
杨周雪又往嘴里塞了一个汤圆,可能因为周遭无人,又或者是觉得在我面前无所谓,她没遵循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嘴里鼓鼓囊囊的:“我吃,就是没吃过几次汤圆,有点舍不得吃这么快。”
“将军府不过元宵节吗?”
谢氏也很少在元宵节的时候给我煮汤圆,原因很简单,没钱。
将军府却不一样。
我想不明白杨周雪没吃过几次汤圆的理由。
“过,”杨周雪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她嚼得很慢,可能是甜馅的汤圆吃多了容易腻,她喝了一口汤,“但是一个人只能吃三个汤圆,一整个晚上,桌上就摆着三个碗,一个碗里三个汤圆。”
我惊呆了:“啊?”
“母亲说,在我出生……在她刚嫁到杨家时,在桌上吃饭的只有她和父亲,元宵节的时候桌上就放着盛了两个汤圆的碗。”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周雪却笑道:“你来了之后,今年元宵节桌上大概四个碗里放着四个汤圆吧。”
我没搞懂原因:“为什么?”
“这个好像是杨家的习俗,听说杨家家主自小便没了家人,元宵节吃汤圆是邻居见他可怜匀了他一个,安慰他元宵节一人吃一个汤圆,两人吃两个汤圆……以此类推,于是这个习俗就传了下来。”
我觉得荒谬,可细想又不得不承认有点道理。
杨周雪已经吃完了汤圆,她站起来就要收拾东西。
原本准备洗碗的我一愣:“你要干嘛去?”
“洗碗,”杨周雪把碗和勺子放在一起,“不都是这样吗,做饭的人不洗碗。”
我顿了一下,没动了。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做饭的人不洗碗”,和谢氏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疯疯癫癫地在床上呢喃我听不懂的字字句句,我要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要忙着想方法补贴家用,做饭洗碗这种事情都是归我做。
我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有一个人这么对我说,还亲力亲为地接过我手中的碗和勺子将它们洗干净。
注意到我一直在看她,杨周雪正在洗碗的手停了一下。
“怎么了?”
我摇摇头,想说没事,又不想显得我的态度太冷淡了,只好搜肠刮肚找了个理由:“你十七岁生辰要大操大办吗?”
杨周雪把碗捞了起来了,正拿抹布将碗勺上的水珠擦干,手被冰凉的水刺激得通红,看着就冷。
“原本他们是有那个意思,但是我拒绝了。十四岁那年的生辰宴已经盛大到出乎我意料的程度,”杨周雪揉了揉自己的指关节,看她的动作应该是想把手搓热,她道,“不过十七而已,算了吧。”
她朝我笑,不知道有没有猜到我问她这个问题的目的。
我还是在心里觉得难受,觉得不公平,觉得受了委屈,哪怕过了这么久,现在回想起来仍旧觉得无法理解。
只不过我位微言轻,自己的想法永远入不了杨夫人的眼,也就只能逼迫自己不再去思考这些,就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很期待你生辰那天。”杨周雪微笑着对我说。
我原本好一点的心情被她一句话蹉跎没了,几乎要以为她是故意的。
可杨周雪只是微笑着将冷水里浸泡着的碗筷捞出来,她说:“走吧,回房间去。”
她没再拉我的手或是衣袖,我看到她冻红的手,还没有缓和过来的痕迹,不由得在心里猜想她这么做的原因。
总不可能是因为手太冰所以不想跟我有肢体接触吧。
回到行春居后,我把书箱里的书拿出来,杨周雪站在我那把琴前面,伸手摸了摸琴弦,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我说:“我生辰那天要去学堂,如果九公主或者是沈宁安问你送了我什么生辰礼物,你就说你送我东西我很喜欢就行了。”
“她们有那么无聊吗?”
“十一皇子出事势必要牵扯上太子,”杨周雪冷静地分析,“九公主未必有心思,但是其他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