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大脑(91)CP+番外
“我也想早点回去。”
“别着急,我也急。”
“好好等我。”
审判者面无表情地想,到底是谁磨磨蹭蹭一个多月也不走,还明目张胆承认过自己就是在拖延时间。
安抚完债主之後,余眠收了手机,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路过新买的那面挂墙镜时,他愣了一下。
镜子不大,站到前面能露个头脸。
他恍惚间意识到,不久之前,他看着窗外的斑驳夜色,耳边总响起那下了一夜的雨声,明明心情不太好来着。
可现在,镜子里的人眉眼末尾都是没散的笑意,像一个疾雨中狼狈逃窜的人忽然感觉头顶撑了把伞。
他垂了下眼,握在门把手上的力道重了些。
卧室里,余眠好哄歹哄的把竺文清弄到了床上睡觉。
大热的天,竺文清靠着最里面的墙缩成个球一样。
“饿不饿。”余眠问。
身边的球似乎动了一下,但没说话。
“那就是也不渴了?”余眠又问。
球这回一动也不动。
“不吃不喝,还死撑着不睡,想死么?”
“……”
余眠的声音在黑色的夜里和老式电风扇隔一会儿就咔一声的动静里慢慢响起来,“阿清,我记得我教过你一篇课文。”
“那是法国思想家蒙田的经典作品之一,你以後上了高中就会继续学到。”
竺文清猛地颤了一下,似乎对‘以後’、‘高中’这样属于未来的字眼特别敏感。
余眠:“蒙田的《热爱生命》我记得你抄过一份,带回去了。”
“它里面有一句我很认同,生之本质在于死,因此只有乐于生的人才能真正不感到死之苦恼。”
“你能明白为什么我喜欢这句么?”
似乎余眠说的话太多了,忽然停下就显得房间里更加安静,为了让那个声音响起来,竺文清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开口道,“……不知道。”
余眠的声音又接了下去,“我有过类似的绝望,那是我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晕倒,醒来後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
竺文清呼吸都仿佛停了。
余眠继续胡编乱造:“我的人生不知道还能看几次春秋,所以我迷茫过,怨恨过,可到头来能得到什么呢?为什么我不抓紧剩下的日子开开心心过下去呢,我在黑暗里沉浮与否,病魔就会放过我么?”
竺文清悄悄抬了抬眼。
余眠用温温和和的语气叹了一句,“很显然不会。”
“所以,也像蒙田说的,剩下的生命愈是短暂,我愈要使之过得丰盈饱满。”
“阿清,我才不到三十岁,我的人生可能也就止步三十岁,我见过很多擦肩而过人,有想要停下来交谈的,有想要站在他身边就这样不走的,可最终我什么都做不了,也没资格停留在谁身边。”
“或许我至死都孤独一人。”
他声音轻了下来,语调却没什么变化,“你父亲至少有你,他知道你会为了他好好活着。”
在竺文清逐渐凌乱急促的呼吸声中,余眠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说了一句,“我也希望能有个人,在我死後会为了我好好活着。”
……
竺文清最终是睡下了。
余眠也不多打扰他,他不吃不喝就不吃不喝,总有撑不住的时候。
……
次日。
余眠一睁眼就略微有些头疼地起了床,昨夜梦了些不太好的,以至于睡着的时候一直盗汗。
他抓了衣架上的毛巾,打算去冲一下,目光随意往床里一望,本以为会看到饿晕过去外加眼下乌青的人。
结果,他硬生生和空荡荡的大床静峙了良久。
余眠:“……”
就是,人呢。
……
余眠不知道人跑哪了,审判者当然知道。
“在一个桥洞。”
几乎不用说具体位置,余眠就知道了是哪。
他顾不上冲澡,随便洗了把脸就下了楼。
有认识的邻居见他跑得急,远远地喊,“唉!是什么事啊!”
热风里传来余眠的声音,“孩子丢了!”
……
上次那个桥洞,路程还有点绕,但余眠记性好,随便什么东西从脑子里抽两下就抽出来了。
他从逐渐升温的日影下穿过,跑过一条又一条深长的弄堂,鼻尖闻到了热闹的早餐店里传出的香味。
路边有杂货铺,随意停摆的自行车,小孩子熙熙攘攘的从腿边跑过,视线上方是一团团从头顶交错又落到身後的电线。
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一个丢了魂儿似的少年,不知冷热地从这条熟悉至极的路走过去,像他一样和这些世俗的画面擦肩而过。
他停在了终点,看见了早已到达的少年。
……
桥洞下确实凉快,不止是孩子们常待,有时在附近干体力活的工人也会在这歇脚。
但其实歇脚也只是体面词罢了,这种天气付出劳动力的工作都是有可能要人命的,余眠不止一次听到过竺福江给竺文清打电话,虚弱干哑的声音说暂时不回去了。
每个暂时不回去的时间,或许是午後,或许是凌晨,就这么把自行车推到路边,垫点废品或者什么也不垫的缩在桥洞底下,躲着热风睡一觉。
这时竺文清就会带着水和吃的去陪着他老爸。
余眠从来没见过那个画面,所以当他看到竺文清把背包里的水和吃的分给桥洞底下一些或躺或靠的工人之後,他出神了很久。
竺文清自己还是那副‘撑不住就会倒但是还没倒’的状态,可他却坚定地做完了这一切,和那些有的认识有的不太熟的底层农民工慢慢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