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雨复是雪。
长发及腰的魔姬,袅袅婷婷,如一缕妖娆烟,一条艳蛇,赤着脚,踩着风,楚楚谡谡,烟视媚行。
她缓步走来,轻盈落地,玉白的脚踩在山石上,脚趾如贝,蔻丹ῳ*色艳。一张脸如雪细白,眉淡如烟,一双眼睛媚柔,紫眸轻动,那媚意便流溢到眼角,看什么都似带了勾,缠缠连连,酿着款款深情。
黑纱罩萝裙,一步一摇,修长一双玉腿交叠着若隐若现。
她缓缓走进山洞,手中悬着一缕鲛灯幽火,凑到尹楼兰身前,倾身去看他的睡颜。
目光中流露出的,不仅仅是思慕,还有几分高高在上又恨不得双手奉上的怜爱。
尹楼兰因这雨雪睡得昏沉,她能看到,在他的层层包裹下,灯火虚弱的跳动着,似随时都能被雨打风吹灭。
她的手轻轻抚过尹楼兰的头发,轻柔地好似怕重一些就将他揉灭。
她就这样看了许久,才将幽火移近了,俯在他耳边,柔柔叫醒。
“哥哥。”
尹楼兰倦倦睁开眼,低低应了一声,撑着身体坐起。
“绮柳。”
“哥哥,在这里。”绮柳的手中托出一方精巧的螺钿盒,里面就是魔火烧的紫菖蒲灰土。
“哥哥,有鲛珠。”绮柳又捧出满把的浅蓝鲛珠。
尹楼兰摇了摇头,只收下了紫菖蒲灰土。
“还好吗?”他问。
绮柳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目光缱绻。
“凌渊公主……”尹楼兰改口,“我是说龙女,她来了聆夜城。”
绮柳的目光变冷了。
“哥哥困扰吗?”
“也没有,我还好。”尹楼兰垂眼,“ 只是同你提个醒,她似乎在找进魔域的方法。”
绮柳的语气也冷了,只是咬字仍然引人遐思般柔媚:“流云断进不来,她也一样。”
“我在想……如果,能让龙女看到你治下的魔域,魔亦能安居乐业,和外面的人一样过日子,或许不动兵戈就能……”
“哥哥在想什么!”绮柳整个人如蛇般贴近了尹楼兰,空洞的紫色眼眸泠泠盯着他,“我们是魔,而龙降世,就是要与我们不死不休。就算让他们看到了,也会被他们颠倒黑白,到时候,整个魔域,都会成为焦土,你想让我的心血化为虚无吗?”
“我没有……”尹楼兰摇头。
“很好,很乖。”绮柳温柔笑起。
“魔域交给我,我的决定,你不得过问。是上次的教训不够深吗?”绮柳的手指绕着尹楼兰胸前的垂发,“哥哥只需活着,只要哥哥活着,即便龙全来了,也无法踏入我的国度。”
“尊主,魔火将熄,该回去了。”洞口边,高大的灰眸魔出声,并冷冷看了眼尹楼兰。
绮柳松开手指,起身前,忽然压到尹楼兰的胸前,手瞬如枯骨,紧紧抓着他的心口,紫色眼眸里卷着愤怒与厌恶,如火乍起,厉声问他:“这里,会背叛我们吗?”
尹楼兰闭了闭眼,回答:“这颗心,是我的,我知道自己该是谁。”
“楼兰,好孩子……”魔姬轻抚着他,极尽温柔,“我爱着你。”
尹楼兰蹙起了眉,轻轻点了点头。
魔姬站起身,幽幽笑着,却是说:“所以,不要插手我的事,不要到我的地盘来。魔域内仍有不服我的存在,以后,我未召,你不许来,明白了吗?”
山洞内静了许久,尹楼兰回望向她。
“父亲的誓愿,你的誓愿……我们的誓愿,”尹楼兰问,“是一样的,对吗?”
让魔与世间万物一样,在自己的一隅天地内,过平静的日子。
绮柳看着他,无表情的美丽面容,突然绽出魔的诱人笑容,柔柔说了声:“是啊,哥哥。”
第10章 昏厥
尹楼兰在鬼见语待了一日,顺手补了些药材,背着药筐下山。
他魂火裹在一层魅身中,五感都不大敏锐,因而走路缓慢。平日话少轻柔也是这个原因,声音轻,说话时就可省些魂气,而自己声音轻了,别人同他说话时,也不会太大声,他的魂魄能得静养。
前面不远处树杈尖端,覆盖着一种朱红色的苔藓。
这种刮了入药,可给蛇妖们治消化不良症状。
尹楼兰放下药筐,把发上的银饰摘了,从袖中取出一根洗脱色的旧绦带缠了头发,又脱了罩衣盖住他的药筐,拉扯着带子抽束衣袖。
接着,他从后腰绑着的小药箱里取出银制的薄刃,夹在手指间,叼着存放苔藓的小盒子,慢吞吞攀上了树。
动作虽慢,但举止轻盈。
刚刮好苔藓,大地忽然一阵抖动,连带着他身下的树都晃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隐在泥土下,从远处极速蜿蜒而来。
尹楼兰摔下树,躺了会儿,才慢慢爬起来。
身体没事,骨头当然也没事,他不怕这个,摔不坏的。
就是魂魄摔得一震,头有些懵。
这阵眩晕还未过去,眼前一晃,一个宝蓝色身影匆匆跑来,惊讶道:“尹医士,你还好吗?有伤到吗?”
尹楼兰抬起迷茫的脸,好半晌,才哦了一声:“是你。”
那天中蜜罗毒的,凌渊公主四亲卫之一,妙殊。
妙殊扶他起来,问道:“尹医士怎在这里?”
尹楼兰举着药盒,晃了晃,又指着树,跟妙殊讲雨后这种罕见的红色苔藓可以助蛇妖消化。
妙殊云里雾里听了几句。
“是来采药?”
妙殊养好伤后,这些天都在鬼见语泡着,和凌渊公主没通信,不知道尹楼兰来了鬼见语。他以为殿下那性子,应该会把尹楼兰牢牢缠在聆夜城,没想到还能放他一个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