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夜城人闲,街坊邻居,只要谁有八卦,必然会有人搭腔接话。
茶水铺的客人就问:“又丢孩子了?”
“可不嘛!”尾巴妖说道,“这次是个半妖小孩儿,可怜哦,本来母亲就没了,他那人族父亲也不着家,平日都是老人带着,在自家门口玩都能丢。”
客人就说:“我看啊,八成是被拐了,这阵子丢的,都是七八岁的孩子,听说啊,有许多妖老爷就好这口。”
“你这话说的!”尾巴妖不忿道,“又不一定是妖老爷干的,你们人有时候可比妖坏多了!”
这俩吵了几句,柔柔的白色贝壳扇一晃,一抹红强势直入,站在中间断了这两位的争吵。
“这是什么热闹?”凌渊公主笑道。
尾巴妖还是第一次见她,在坛中妖的挤眉弄眼中,明白了她就是那个开铺子追求尹医士的奇怪纨绔。
尾巴妖上上下下将凌渊公主看了一遍,心想,这也不是很纨绔,比纨绔顺眼多了。
“总之,那对丢了孩子的老人家才是最惨的。”客人深深共情了。
“也是。”尾巴妖迅速和好,认同道,“哭得老惨了,那老翁哭着说,刚给孩子过完生辰,还找算命仙儿掐了命,说是好命怎就转眼被拐走不见了,唉……”
尹楼兰移开了剩下的一半门板,一把握住了尾巴妖的手:“你再说一遍。”
尾巴妖不明所以,但还是重复了一遍。
凌渊公主合了扇,“可有不对之处吗?”
“聆夜城……聆夜城前不久被掏心的孩子。”尹楼兰说,“他的家人也说过,刚刚占算过命。可能是我多想了,但会不会……是和那些算命占卜的有关呢?”
“还真有可能啊!”尾巴妖尾巴一拍脑门,大咧咧道,“都是祖父祖母带的,人丁不兴旺,而这些算命先生又居无定所的,算准了好命儿孙,就拐骗给达官老爷们!”
“聆夜城的孩子,是被掏心的。”尹楼兰提醒道。
坛中妖也掺和了一嘴:“不是有那种吗?有的妖会挑生辰八字奇特的童男童女吃,增长妖力。”
客人大骇:“绝对是这个了!绝对是你们妖!”
尾巴妖尾巴推了一下坛子,气恼道:“你跟谁一伙呢!”
凌渊公主未发表意见,只闲闲看了眼裁缝铺门口的羽弗冬。
只一个眼神,羽弗冬领命,离开裁缝铺,拐过街角,几个闪身不见了。
凌渊公主收回目光,刚要摇扇同尹楼兰搭话,忽见他晃了几晃,软倒在地。
“不好!”坛中妖大吼,“美人儿昏了!”
凌渊公主一把搂住,震惊之余,竟还有些措手不及的欢喜。
怀中人确确实实昏了,但——
他好香。
尹楼兰,真的,很香。
她扑来搂住的刹那,那缕幽幽的香,妖妖娆娆的就缠了上来。
第11章 魔毒
凌渊公主淮枢宁破壳于大安三十七年的最后一天,龙破壳先为龙形,而后化为人形,人形状态约莫五六岁孩童模样,不出三月就能言语。
民间一直有种说法,血祭祖庙后降临的三条龙,分别代表了天地人。而龙降世后,依次破壳而出的公主皇子们,亦有代表。
浮光公主阅今序,八面玲珑,一手御下治人之术无师自通,又有观天测地之能,主政。
跃金皇子连归启,刚正严峻,直言时弊,如同一把不通人情的铁尺,司掌天下刑罚。
凌渊公主淮枢宁,杀伐果决,其力更在流云君之上,流云君殒身后,淮枢宁接过了清魔重任。据传,她破壳时的龙吟,便震碎了华京附近的群魔……
而这么个主杀伐的公主,群魔环伺都能淡淡一笑从容不迫的战神,现在有些慌张。
她进了尹楼兰的“闺房”,就那个医馆的后堂,还坐了他的床,而他本人,就躺在她的眼皮底下。
他刚沐浴过,人是香的,那水也还有余温,氤氲的水气还未散尽,那幽幽美人香从四面八方袭来,根本不讲道理。
她被群魔包围都没这么难熬过!
淮枢宁给羽弗冬发了召回讯号,口头安抚完外面的坛中妖后,折返回后堂。
前面的药房与后面的卧房之间,挂着一条深蓝的布帘,布料不精,有些沉重。
她挑开帘子,视线第一时间往床上望,后知后觉,喜欢上了挑帘这个动作。
有种,掀开面纱看美人的错觉。
淮枢宁踱步到床边,展扇掩住半张脸,只一双眼睛灼灼看向床上的尹楼兰。
尹楼兰。
聆夜城的一名医士,籍贯繁都,槐木魅,医术承自繁都尹家。
毫无破绽的身份。
但,她就是隐隐有种,他不该如此简单的微妙感觉。
甚至,她认为,尹楼兰的美貌,不止于此。
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第六感,从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心中就钻出了这样的想法。
很奇妙。
明明这样的美貌,已是人间罕见了,可她仍然在看到他的时候,冒出想要剥开他,看到他真面目的冲动。
这令她好奇。
魅很稀有,因是器物花草修得,缺了一种人味儿,美貌自带缥缈感,故而经常被认作是魔。
反过来讲,一些喜欢隐到人间暗地使坏的魔,也喜欢用魅来作假。
淮枢宁的视线从他的脸慢慢游弋向下,停在了衣襟前。
尹楼兰身穿浅紫里衣,外面搭了件深紫罩衫,昏倒后,一侧的衣肩滑下。
淮枢宁没照顾过人,将他放在床上后,并未整理。
此刻,浅紫的衣领也敞了个口,露出一小块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