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枢宁实在无聊,晚上喝酒赏月时,想起谢潜那番话,于是,便借街头巷尾的各种龙形,寻找谢潜的家。
她想看看,是怎样的家人,养出这样的奇葩。
还……挺有意思,人族里,算是少见的。
只不过,刚找到谢潜的家,就见谢潜换了身黑漆漆的便服,遮遮掩掩钻上车,七拐八拐,偷偷摸摸进了烟巷。
烟巷里龙形的物件难找,淮枢宁闭目闪上了几个龙形的身,才找到个诡异的角度,应该是孩童在某个巷尾的墙上,歪歪扭扭画了个不怎么像的龙吧,她勉强能借来一“看”。
然后,他就见乔装打扮后的谢潜拐进了巷尾,敲了敲最里面的那扇矮门。
门应声而开,磨蹭了好一会儿,似乎不让谢潜进去。
这个角度看不到门内全貌,费劲千辛万苦,淮枢宁只窥到几团俗粉艳紫的颜色,应该是挂了各色的布,但轻纱妙曼的,绝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味道肯定是嗅不到的,可说来奇怪,这门一开,她一瞥见那相似的浓艳紫色,就仿佛已经闻到了香气。
就像,几年前,在尹楼兰发间和衣襟深处,嗅到的那缕香味。
想起尹楼兰,淮枢宁的好奇劲又闷了下去。
当初在桃花见翻了一遍又一遍,却不见尸骨。她甚至想把曲衔从土里挖出来,问一问他,尹楼兰到底在哪。
她有太多的问题,没能在尹楼兰身上,得到答案。
她坚信,尹楼兰就是般若公主的第一个孩子,他身上,应该还有哥哥的血与魂骨。
可如果他是龙与魔的双融之躯,就不该什么都不留下,就不该连骸骨都找不到。
唯独魔死后,才会化为灰烬消失。
找不到尹楼兰的骸骨,就只能证明,曲衔没有说谎。
尹楼兰是魔,不是她哥哥。
他只是个伪装成妖魅的魔物。身上的心跳,也许只是妖医尹宗夏使的手段,也许是魔王绮柳,制造出的那批人心魔偶之一。
可她……不甘心啊。
她直到现在,也常常想起梨树下的心跳交缠。如今,记忆越久远,越朦胧,那种六业所说的,与魔交欢时如梦如幻的感觉就越强烈。
所以,他是魔。
所以,他被曲衔镇杀在了桃花见,在潭水的最深处,无声无息,化为灰烬,只剩下残破的紫衣。
酒杯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稳稳落在桌上,淮枢宁起身,叹了口气。
谢潜还是进去了。
现在,她要把谢潜那个人族奇葩,从烟巷里拽回来。
新科探花,入朝第一日就敢往烟巷里钻。
不同于前朝,龙主当政后,早就严禁这种出卖色相的生意,出入这种地方的谢潜要是被抓到,少不了要去跟二哥喝几天茶了。
仕途堪忧啊,谢潜。
淮枢宁几个起落,已在那矮门前,这地方藏得深,伪装成染布坊,乱七八糟的香味染料味搅和到一起,隐约夹杂着妖气。
淮枢宁并不意外,她打算把谢潜拎出来后,再把这地方给查封了。
说起来,谢潜是因她那句话,才真的来这种地方取经。
果真是百年难遇的人族奇葩,这样清奇的人,是怎么考到探花的?
淮枢宁落到院子里,绕开铺天盖地的染布,从微微飘动色彩缝隙之中,寻找真正的入口。
乍一看,奇怪的院落结构,迂回曲折,看不清“洞口巢穴”到底在何处。
淮枢宁笑了一下,她知道了。
此处,是蛇妖开设的。
挂起的染布似遮蔽视野的草丛,而这种九曲十八弯的“道路”,正应了蛇习性。
既如此,真正的老巢也好找了。
淮枢宁一路拨开紫色的染布,弯腰挑帘七次,看到了向下的暗道。
她摇着扇子,泰然自若逛起了蛇妖的老巢。
到了底下,并未听到欢声笑语,潮湿闷热的几个洞窟装潢得漂亮,玉柱雕花精致,桌几香案简约整洁,上面的酒具茶具也都精致小巧,很安静,安静的就像蛇妖只是来这种地方喝茶清谈会友的。
再往里面走,盛放着粉色夜罗兰的花架后,别有洞天。一道走廊,两旁错落着有数个挂着垂帘的隔间。
烛火用不同颜色的琉璃罩起,光怪陆离朦胧梦幻。
而走到这里,她就听到了这种地方该有的一些声音。
低吟,轻喘,柔泣。
嗯,蛇妖专属的欢乐场,全是蛇味儿。
以及,很好辨认的,谢潜的人味儿。
此刻,谢潜就在走廊上,抓着一个管事的蛇妖说话。
“我真不是来胡闹的。”谢潜说,“钱我放这里了,不够,我可以再押玉佩在此,我还是那句话,让我看一眼你这里最绝色的那只妖。”
“客人不要逼我说出你的名字身份。”管事蛇妖压着嗓子暗示他道,“大人新入朝,又那般出风头,多少人盯着大人,请不要给我们找麻烦,快走吧……”
淮枢宁暗暗赞叹,这蛇妖好聪明。
“你让我看一眼!”谢潜倔道,“我听说了,你们这里有,绝色!”
他强调。
淮枢宁都要好奇了。真的吗?